史小海的头，刚刚就接在了那儿，现在掉了——也许它待会捡起来，再把皮袍子一围，又会像披上了画皮般，人模人样。 孟千姿想挣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头能略动，她忽然想笑：从前学武时，姑婆教她“实在到了绝路，头也能当摆锤用，别怕疼，拼的就是谁的脑壳硬”。 姑婆们一定想不到，她有一天会遇上个没头的，想拿头去撞都没辙。 她不再挣扎，收回力气，忍住心头的恶心，看向它褶皱皮层间狭长的眼：“你是什么东西，又是水鬼变的吗？” 这东西身上的味道，跟螳螂人极其相似，她想起在三江源始终找不到的那第五个“人”。 没回答，也是，连头都没有，当然没法像人那样说话。 她的脚略略转了一下，脚踝上有金铃。 一般山鬼进山，遇到的山兽分两种：一种是连山鬼都会伤害的，这种要“避”；一种是视山鬼为同类、朋友的，这种可“动”，可“伏”，所以“避＋动 伏”，三者并举，足以应付一切山兽凶险——山肠里，好像没什么山兽能让她动了，但还是要试一把，万一呢？ 手臂不能动，但万幸，手臂上还有手，手上，还有手指头。 两手准备，活命的几率会大点：她悄悄拿手指去勾 间挂着的 火器，一次、两次，都差了那么点，始终没勾到。 她想分散这东西的注意力，于是继续跟它说话，它即便不能说，也该听得懂，没准，会像螳螂人一样，也给她写几个字。 “你是水鬼的话，姓什么？丁、姜，还是易？记得吗？” 依然没回答，而且，它的两个腋窝下，有什么东西 伸展开来。 孟千姿依稀记得，牛首人的脖子上，还长了一对小胳膊，跟围脖似的，这个……刑天人，也长了？ 很快，她看清楚了，那并不是胳膊，如两条 舌，但舌沿上生 了锯齿，当舌伸直绷紧的时候，直如一把锯条。 它把那锯条向着她的头凑过来。 卧槽。 孟千姿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史小海的头就是这样被锯掉的吗？这刑天人自己没有头，觊觎一切人的头吗？ 这么冷的天，她后背的贴身衣物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孟千姿身子拼命扭动，一再去抓扯火器，有两次，指甲的边沿已经刮蹭到了火器的曲面，但仍然没抓住。 舌锯齿的边沿已经到脖颈边了，孟千姿 觉到了表层皮肤的割裂和细锐的疼痛，她尽力把头往另一侧偏，但舌是能蜷曲的，已然绕上了她的颈，可以想见，只要大力那么一紧一 一拽，她的头就会被旋离脖子…… 孟千姿呼 急促，手上伸抓得更厉害了，情急之下，什么招都上，一口唾沫吐向刑天人的一只眼，然而它只是眼皮急闭了一下，挂上了她的唾 ，又睁开…… 就在这个时候，孟千姿听到了“哦哦”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 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有一只灰褐 的、身上某一处还贴了夜光圈带的雪 ，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头飞撞在了刑天人的 膛上，翅膀扑腾个不停，仿佛左右开弓、正扇人大耳刮子。 雪的力道简直不堪一提，然而有这么个 茸茸的东西 扇，始终是恼人的，那刑天人抬起一只手，一巴掌把雪拍飞了出去，那只雪被拍得半空飞转，一路飘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孟千姿察觉到了胳膊上的钳制松懈，她奋尽所有气力，一把扯过火器，口一抬，向着刑天人腹——或者说是它的口眼处——急了过去。 火器出去的，其实并不是火，而是燃烧着的体油料，温度接近一千摄氏度，就是奔着高温碳化去的，那刑天人发出诡异的嗯声，向着边上翻滚开去，孟千姿也迅速往反方向滚开：这要是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半残。 滚开了几米远之后，她才拎着火器站起来。 已经看不清刑天人了，甬道里只有一团疯魔般到处冲撞的明火，史小海的头原本滚落在边上的，明火冲拂过去，那头也裹了明亮的火焰——那只被拍飞出去的、撞得七荤八素的雪，本来是瘫倒在山壁 处的，忽见有零落的油火自半空甩落，吓得抖擞、如踩风火轮，飞跑着溜远了。 孟千姿本想再给刑天人补一，想想还是算了，省点油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碳化的速度很快，刑天人很快就不动了，那火也伏趴在了一处，渐小渐熄。 孟千姿拿手摸了摸脖子，全是血，好在伤口都不深，没有切到要害。 她抓过山鬼箩筐，从里头摸出清创棉片和绷布，给自己包扎伤口，包扎间，火已经全灭了，半空飘着黑的油屑，甬道里全是恶臭味。 那只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孟千姿低头去看，它的脖子上，还有一个拖了条断绳的绳套。 懂了，这就是她放进山肠里的两只雪之一，其中一只，遭遇了石头虫子，被咬成了血冲出肠口，而另一只，黄松只拉出了断绳，于是大家都以为它死在里头了。 现在想想，它进的那个肠口，可能石头虫子不多，遇到的是别的，虽然绳子被咬断了，但它身量小，跑得又快，让它给逃了。 这世上的事，可真是有意思，她召来救自己的，是她放进来的。 孟千姿瞧了它一会，说了句：“你没死啊。” 她从山鬼箩筐里掏出一能量 ，撕开之后，拿手碾碎了些在地上，雪瞧了瞧她，拿爪子拨了拨，然后低下头，一点点啄食起来。 甬道里安静极了，火臊气渐渐遁去，孟千姿看着它吃，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的脑袋一动一动的，彰显着小身体里旺盛的活力，羽很柔，身子很暖。 过了会，孟千姿疲惫地起身，去找史小海的尸体。 走了两条甬道，就找到了，没有头，静静地躺在那，颈部的切口很平齐， 出的血已经凝固了，晦暗的红，从某个角度看过去，正接着颈口，像一个被 扁的、形状怪异的头。 孟千姿忽然落泪。 这一路她都盯着他，就差他方便时、她在边上陪蹲了，没想到，还是没保住。 之前，何生知向她汇报史小海的伤情时，曾说起过医生的诊断，“不属于严重脑损，有复原希望”，当时她还说，有希望就好，要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现在，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 孟千姿走回原处，又在山壁上留了几行字，她把牛皮残片上的话都写了上去，也写了自己的推测。 出口应该就倚赖于那扇还没出现的门了，希望四妈七妈她们，能早些绕到这里，看到她的留书，别再没头苍蝇般在状况百出的山肠里绕。CiＪUｍＩ.cＯM |
间挂着的
火器，一次、两次，都差了那么点，始终没勾到。 她想分散这东西的注意力，于是继续跟它说话，它即便不能说，也该听得懂，没准，会像螳螂人一样，也给她写几个字。 “你是水鬼的话，姓什么？丁、姜，还是易？记得吗？” 依然没回答，而且，它的两个腋窝下，有什么东西
舌，但舌沿上生
了锯齿，当
觉到了表层皮肤的割裂和细锐的疼痛，她尽力把头往另一侧偏，但
一拽，她的头就会被旋离脖子…… 孟千姿呼
急促，手上伸抓得更厉害了，情急之下，什么招都上，一口唾沫吐向刑天人的一只眼，然而它只是眼皮急闭了一下，挂上了她的唾
，又睁开…… 就在这个时候，孟千姿听到了“哦哦”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
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有一只灰褐
的、身上某一处还贴了夜光圈带的雪
，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头飞撞在了刑天人的
膛上，翅膀扑腾个不停，仿佛左右开弓、正扇人大耳刮子。 雪
茸茸的东西
扇，始终是恼人的，那刑天人抬起一只手，一巴掌把雪
处的，忽见有零落的油火自半空甩落，吓得
，撕开之后，拿手碾碎了些在地上，雪
出的血已经凝固了，晦暗的红
扁的、形状怪异的头。 孟千姿忽然落泪。 这一路她都盯着他，就差他方便时、她在边上陪蹲了，没想到，还是没保住。 之前，何生知向她汇报史小海的伤情时，曾说起过医生的诊断，“不属于严重脑损，有复原希望”，当时她还说，有希望就好，要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现在，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 孟千姿走回原处，又在山壁上留了几行字，她把牛皮残片上的话都写了上去，也写了自己的推测。 出口应该就倚赖于那扇还没出现的门了，希望四妈七妈她们，能早些绕到这里，看到她的留书，别再没头苍蝇般在状况百出的山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