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是风平浪静。 崔慈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中,瞧着全须全尾,棠物宜很是松了一口气。 谢子葵自是不知这些时的暗涌动,照慈的身心状态占了他不少的心神。况且衔刃山庄近来应是受了老主顾的委托,连他近来都常在外走动,很是忙碌。 不知这毒瘾是否真有发作的周期,崔慈回去后的这几,照慈倒当真没觉得有那么难熬了。见她神好上许多,谢子葵却仍记着她先前的虚弱模样,不敢放下心来,像个老妈子似的一有空就跟在她股后头。 个中滋味暂且按下不表,好歹照慈现在勉强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在人前,也算没有辜负崔慈的以身饲鹰。 浑浑噩噩的时光过得总是尤其快,没过多久便到了崔家老太君的寿辰。往年困于北地,可以冠冕堂皇地不去拜见,眼下都到了京城,再不往定州走一趟怕是就要落人口舌了。 当然,这也不过意味着他们要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王府早早就请奏皇帝世子前往定州祝寿之事,皇帝自然无不应允。然而京城秋冬之,寒突至,本就体弱的燕王世子猝然病倒,也很是符合常理。 听闻燕王世子病得连绵病榻,甚至一时之间无法下走动,连美胡姬们都急得开始轮侍疾。 这些坊间传言都有鼻子有眼,甚至有浑人说胡姬们心疼世子,怕那热水烫到他,又不能叫他喝凉水,竟是将茶盏置于两团雪之间,让世子每每醒来都能喝上泛着香的温水。 香场面被描述地绘声绘,众人提起燕王府时俱是暧昧的笑,化解了对照慈这时机太过凑巧的急病的猜疑。 不过也有些坏处。 安排去放出风声混淆视听的人实在太过有才,连众胡姬是如何一字排开,由着世子每安排端茶递水捏捶腿的分工之类的秘闻都讲得头头是道,还把各胡姬的特点都一一数来。 照慈晓得外头传得夸张,但她也无意阻止,横竖只要能让她近来不必与人际,她便乐见其成。 谢子葵起初还很明事理地知晓这是照慈故意为之,耐不住在街头巷陌听到这病公子和婢的风韵事,听了几回之后,他也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白趁着自己不在当真和那些胡姬有了首尾。 毕竟,她这身子骨算不算硬朗,能不能硬,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连崔慈偷溜进王府之时,都不由得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一言不发。 崔慈近来对她总是小心翼翼,少见这般闹小脾气的样子,她瞧着好笑,有心逗他,只当不知,任由他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片刻过后,他果然先坐不住,慢悠悠踱步过来蹭到她身上,期期艾艾地小声说着:“再怎么样,你有知己和我也算足够,就不要去染指那些女子了吧…” 这话讲得别扭,用词也很是怪异,在他嘴里她倒真成了欺男霸女的货。 照慈知道这俩人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过是借着由头朝她讨些好处。虽说那瘾有所缓解,但到底还是煎熬,她没那耐心去化解这两个小心眼男人的千千结,亦懒得费口舌解释,只好将崔慈直接扯过,摁下他的头,身体力行地叫他说不出话来。 * 崔府修葺之时搜刮出妖术一事,起初并没有闹出多大的波澜。 这些世家横行霸道,崔家也不是没有做出过鱼乡里的事情,大约是不知何时惹恼了那些匠人,做出些报复的举动,似乎也很是正常。 这些木匠或泥瓦匠往往能够改变宅子的风水,在百姓中颇受尊敬也颇受忌惮,此番事情败,旁人不过叹一句可怜可惜,互道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便也没有人再多加议论了。 承接上一次崔府翻修活计的匠人们都被捕入狱,他们自然齐齐喊冤,但崔家亦有人证物证,即便所有人都知晓这些证据皆是随他们言说,但案子的判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匠人的家人们几乎要把县衙哭塌,可平头百姓们一来不敢当那出头鸟惹祸上身,二来也很是怀疑这些匠人是否也会暗害自家,是以也不曾有人仗义执言。 定州的这个冬格外的冷,被押着跪在公堂上的案犯们皆只穿着单衣,不一会儿,四肢就呈青紫。 崔家定是恼恨非常,不肯给个痛快,又不想堕了自个儿清贵的名声,便不停地使些招。每都说有新的证据要呈上,这群犯人便都被拉到公堂上长跪不起供人再审,如此往复,没过几天,这些人的手脚已几乎能说废了。 围观者明知道崔家存的什么心思,只是事不关己,竟还有不少人能冷眼看着,甚或抱臂笑一句罪有应得,说能留得一条命已是幸事,莫要得寸进尺。 就这样审了多之后,崔家总算暗中松口,容许县衙结案,将这群匠人并家人全部逐出定州地界。 失了赖以为生的手艺,又被迫离失所,本就没有多少活路可言。然而,出了定州,崔家究竟会不会放过他们,也尚未可知。 但这些事很快就没有人提起。 崔家老太君办寿辰,意味着不少人都能找到些活计,赚点外快。 众人都忙着抢差事,无人去留意远走之人,即便是原先情不错的近邻都不会去相送。不会有人去看那些被驱逐的人们背着行囊,一家老小手牵着手,步履蹒跚地艰难行走于皑皑雪地。 他们佝偻的背影终于远去,杂脚印都又被大雪掩盖,如蜉蝣如草芥,此生于世皆再卑微不过,连痕迹都不必留下。 没过多久,同一条路上响起车轮滚滚,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碾过白雪,将之踏成一片泥泞,留下抹不去的车辙印记。 那些马车上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木箱,偶有颠簸,还能从隙中看见里头的金玉颜。 他们无一例外地朝着崔府驶去,一箱箱祝寿珍宝源源不断地送入府中,其中混着几个不甚起眼的箱子,没有任何徽记。 若和记的人亦在场,大约能够认出,这正是他们于金坛县被劫的那批货。 京城中近来关于燕王府又多了些传闻。 听说燕王世子气恼自己不能侍奉祖母膝下,除了心准备的寿礼和亲自执笔的百寿图外,还强撑着病体,朝着定州方向跪拜,以表对老太君的拳拳孝心。 这倒不是空来风。 匠人们被逐出定州的那,照慈确然对着定州,长跪不起。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