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为他开花的小妖,叫梅无心。 第113章 梅鹤子17 素白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着花朵,指腹轻抚着花瓣,凉意瞬间透过肌肤,传遍全身。 也将心头那明显不同寻常的跳动缓缓了下去。 心跳逐渐放缓,逐渐,和此时的寂静融合在了一起,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忘不掉方才一瞬间的悸动。 那是一种惊喜、好奇、得偿所愿……一切的惊和喜都汇聚在一起,直击心灵的觉。 难以言喻。 那一瞬,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光都向兰雁回汇聚而来,让他一时诗兴大发,一时又歌意正浓,从前看过的千百本书籍、学过品过的千万个词句,都齐齐涌上心头。 “白马千山赴梦州,醉意悠悠,红梅万里香雪夜,诗意稠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兰雁回好酒,却鲜少饮酒,只因酒量很浅,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尝了半杯青梅酒,似醉非醉,将醒未醒。 凉意片片落额头,兰雁回抬头望天,却见方才始终安静的天上又浅浅飘起了雪花。 雪并不大,落在他脸上,很快便被消融,只留下些许润的水迹。 方才是红梅覆白雪,此时是白雪落红梅,在白雪的双重夹击下,红梅依旧不落下风,它们开得昂首、开得肆意张望,和它的主人一样,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傲然的存在。 兰雁回趴在枝头,欣赏着此间夜,享受着此时的安宁,所有人见着,必然以为这里只有一人。 以为他什么隐居的神仙人物。 却不知这山上确有仙神,但并非兰雁回。 那覆了红梅白雪的树枝轻轻卷着兰雁回的动作更紧了些,轻易听得出它语气里的动和喜悦。 “你在给我写诗!” “是夸我好看的吗?” 兰雁回一笑,“不是写诗,是作诗,也不是夸你,而是在诉说事实,不是夸你好看,是你本来就好看。” 梅无心心中雀跃,连带着树的花纸都摇曳起来,白雪簌簌落下,仿佛在跳一场天上人间都难以得见的舞。 而兰雁回却在这场舞中被梅无心护得安然不动,只管欣赏夜中朦胧的美景。 兰雁回抚着树干,摇头轻笑:“你还真是,气也闹,喜也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仔细想来,也就只有假装是棵普通树的时候梅无心安静又小心,后来便越来越放肆,俨然比他还当这里是家,从不客气。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早已经成了一家人,或者说一家妖。 便是再也分不开了。 “可是你们人类不就是喜热闹吗?我这样你不喜吗?”梅无心说得那叫一个自信。 兰雁回还能如何,当然是无奈失笑,“是,喜你,最喜你,行了吧?” 当喜你三个字说出口时,兰雁回明显觉到心跳的强烈存在,仿佛那时候,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心跳声响在耳边。 并未加快,却振聋发聩。 有着和从前一样的喜悦,还有一些其他的,杂汇聚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兰雁回觉得这一瞬的悸动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被梅树“劫掠”至树上的动,又或者,还有许多许多原因。 但也不可否认,他在此时,竟当真产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似乎和这棵梅树共度余生,也并无不可的念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梅无心在他心中便不仅仅是一棵树,也不仅仅是一个妖,具体是什么,直到此时才清晰明了。 有意识有想法有喜怒哀乐有自我格,于他而言,梅无心早就是个可以陪伴,可以喜,可以用对人类的态度去对待的个体和人格。 如此,那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足为奇? 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自豪,敢于喜一个异类,什么话本、传说里的人,都是比不上他的。 “梅无心,为什么你见到我才开花?”他的手抚摸着离他最近的一枝花。 梅无心轻哼一声,别别扭扭道:“当然是因为要向你证明我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妖。”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看你开花的模样。”兰雁回语气略带失望。 梅无心闻言,有些害羞,还有些难为情,“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兰雁回忍俊不,他的手捏在花枝上,“我可以摘吗?” 他话音刚落,花枝便干脆利落地断在他手中。 他将花枝簪在发髻上,抬头问梅无心:“好看吗?” 梅无心明明心中喜,嘴上却道:“勉勉强强配得上我吧。” 兰雁回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勉强配得上这枝花,也不生气。 “我回了洛城,家中一切安好,只是我娘想要将我兄长未来的孩子过继给我。”他看了梅无心一眼,才继续道,“被我拒了。” 梅无心微松一口气,这才道:“就该这样,你家里都有两个小妖了,不可以再要别人。” 好歹和人类生活了这么久,梅无心也明白,若是有人和兰雁回在一起住,它和鹤延年必然要隐瞒身份,到时候,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想怎么玩怎么玩,想卷兰雁回就卷兰雁回。 那就成被偷偷藏起来的小妖了。 它才不要偷偷的,它就要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地做很多事。 “可我为你拒绝了别人,你要如何补偿于我呢?”兰雁回好整以暇问。 梅无心思忖半晌,“每天跟你玩?” 兰雁回摇头,“这可不够。” 梅无心继续思索:“那我听话一点,不给你捣?” 兰雁回气笑了:“这难道不是你本就应该做的事吗?” 梅无心略有些脸热,奇怪,它明明没有脸,且今还在下雪。 “那你要怎么样嘛?”想了半天,它终于放弃了,摆烂让兰雁回提要求。 兰雁回也不客气,依靠在树枝上,仰头望着夜空里的星月,银辉轻轻撒下,落了他和梅无心身。 他伸出手,接了一小捧雪,舌尖轻点,浅浅尝了一点,雪是凉的,可今,他却觉得除了凉,这雪还带了一丝甜味。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原因,在许多诗书中,世间万物都能和人的心情变化,今大约也是如此,他觉得甜,那便是甜。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兰雁回愉悦道:“我要你和我形影不离,从此跟随我,陪伴我。” 梅无心不悦道:“我本来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分明是你跟随我!” 兰雁回也不计较,笑道:“这样说也行。” 梅无心高兴了,心里仿佛打了胜仗般得意。 “还有……” “还有?” “还有,你要喜我,关心我,照顾我,我生病,你要学着为我熬药,我心情不好,你要哄我开心,我要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兰雁回故意说得这么严重,静待梅无心反应。 本以为它会生气,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略有些心虚的声音,“要是我学不会怎么办?我不会熬药,不会哄你开心。” 反而经常惹他生气。 兰雁回闻言一愣,新中一软,手摸上头上的梅花簪,眉眼弯弯,“逗你的,你在这里,我就很开心了。” 他并未说谎,梅无心有种让人心中恬静安然的魅力,便是偶尔淘气,也让人甘之如饴。 梅无心悄悄松了口气, “还有呢?” 兰雁回望着它,高大的梅树将他笼罩在其中,仿佛是将他纳入自己的地盘。 雪渐渐变小,他伸手轻轻一拨,还未凝结的雪花便簌簌洒落,像盐粒,像飘絮。 “还有最后一件,也是唯一重要的一件。”他莞尔道,“我娶你。” 轰! 仿佛耳边一阵轰鸣,梅无心愣住。 两月前,梅无心曾对兰雁回说“我娶你”,最终以失败告终,今兰雁回同样说了这几个字。 却是看似随意,实则认真。 梅鹤子,是件被文人雅士赞誉的雅事,古往今来皆有之。 可兰雁回的梅鹤子并非意境,而是写实。 若是梅树只是梅树,那倒也无妨,可这不仅是梅树,还是梅无心。 当一棵普通寻常的树,变成了有意识有思想有七情六的梅无心,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也让他这梅鹤子的想法都多了份难为情。 而这份难为情,究竟是因为它有意识,还是因为它是梅无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点,兰雁回是可以肯定的,他喜这棵梅树,喜梅无心。 兰雁回含笑抬头,望着树红梅,为他盛开的红梅。 他想,他必然是喜梅无心的。 不是喜梅树。 而是喜梅无心。 “上次你也这样问我,被我拒了。” “如今我也这样问你,你要拒绝我吗?”兰雁回问。 梅无心回过神,住心中的雀跃喜悦和得意,矜持地问:“我要是拒绝的话……” 兰雁回:“我给聘礼。”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