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鸽子,当我见到如此多的鸽子时,我有一种奇异的直觉,直觉有人想要藉由鸽子的杂来进行物种演化的实验,这个实验我并不陌生,在达尔文的笔记中就曾经记录过他在唐恩小筑中进行的这项实验,鸽子有一项特,就是即使一早放飞出去后,傍晚还是会顺着原本的路线返回到自己的巢中,但是要在茫茫天空追踪鸽子谈何容易,正巧最近卖鸽子内脏的人便多了,我便从鸽子的内脏着手。 在达尔文的笔记有提到鸽子会将草的种子下,透过飞行传播,即使在飞行的过程中死去,尸体依旧能提供种子养分,甚至是鱼类吃下了种子再被鸟吃掉后也会同样使种子有迁徙到异地的机会,而作为一种定位点强大的鸟类,因此我将这附近的尾扇鸽、英国信鸽与旅鸽收集起来,剖开了近百隻的鸽子胃囊,发现他们胃里都存在着银杏果实,据我所知在伦敦的近郊的白雾森林里便种植有大量的银杏树,但整座森林佔地至少数百公顷,要找到入口处,谈何容易,所幸除了银杏外,更重要的是,我还在鸽子的胃囊里发现了大量白的蛾翅。」 「蛾翅?那又怎么了吗?」 「鸽子会下小石头以助消化,在白堊土形成的小石头中,沾有环缘枝尺蛾的白蛾翅,要知道由于白堊土保护的关係,白的枝尺蛾比黑的枝尺蛾不容易被捕时,然而这种情况下仅有一个例外,就是如果白堊土的环境聚集了大量的黑烟,则会造成黑蛾有隐蔽而白蛾缺乏的现象,因此我很快地就锁定了白雾森林中唯一会產生黑烟的地方,也就是窑场,果不其然,密道的入口处就是一处已经荒废的窑场之中。」 「不愧是赫胥黎,果然是我崇拜的偶像。」此刻他觉眼前这人的眼睛瞬间矍鑠了起来,像是点燃甲烷般兴奋道:「我一直很想亲眼见到你,这真是太好了,啊!我没想到竟然可以亲眼见到你,记得是我七岁那年,身高就停止了,我那时候陷入强烈的痛苦,也曾经想要自杀,像我这样的畸人活在世界上有任何意义吗?直到我读了《物种起源》以及令祖父所创作的《天演论》才豁然开朗,或许上天要我成为头脑一类的人物,由于目前研究室里所记录的头骨数量仍远远不足,还必须有数量庞大的活体才可以完成全人类的数据,正巧几个月后伦敦正要举行世界博览会,藉由这个名义,我们便合理的从世界各地搜刮而来各种野人的头骨做研究、分类,我们希望可以透过严谨的科学研究出最优等的人种,并一一排列出优劣顺序,这也是『适者生存』,不是吗?我从海克尔家族的长辈那里听说,达尔文其实隐藏了一部份的笔记没有公开,主要就是在谈物种之间的界线,当然,也包含人类。」 此刻霍恩接着道:「有一个标本你看了一定会很兴趣。」拉开后方的白布,笼子中一隻前半身是斑马,但后半身却是驴的身体,像极了马戏团的贗品。 「尊敬的赫胥黎先生,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物种。」 赫胥黎道:「这是斑驴。又被称为白氏斑马。」对于这个物种汤玛斯并不陌生,记得是在一八六七年吧!最后一隻斑驴在动物园里死去,从此之后草原上再也看不见任何一隻奔跑的斑驴。 「没错,这就是半隻斑马,继鸟半隻翅膀、半隻乌之后,我们演化论者终于可以抬头的面对神创论者,提出我们的理论。」 此刻霍恩整个人都因为兴奋而不断的颤抖,眼瞳中闪烁着像是碰撞燧石闪耀出的火光道:「当科学家将驴与斑马杂,儘管会生下外型相似的物种,但却没有生育能力,这便是生殖隔离,演化中如何定义种与种之间的模糊地带,这是我们蔷薇会在研究过程中遇到的瓶颈,不过当我们将驴与斑马配產生的后代会出现相似的条纹,而马与驴配的生物也会出现相似的条纹,与斑驴十分相似,我们猜测背后必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虽然经过累世修饰而有了不同的形貌,而斑纹就是远祖身上的特徵,于是我们也开始思考了,虽然目前生物的种与种之间不易见到之间的过渡,就如人与人猿之间是如此的涇渭分明,但人与人猿之间应该也是存在着过度的类人猿的呢?而如果我们可以解决人与类人猿之间的生殖隔离,那是否又是更加还原了生命树谱系呢?为此我找了这些野人才尝试,尝试如何还原出最接近人类的类人猿。」 「难道你认为我的言论冒犯神吗?」见赫胥黎不语,霍恩问道。 「我并不认为你的言论冒犯神,你冒犯的对象是人这个主体,人之为人应该要有的价值,比如说尊严、道德情,不应当拿来做实验,我与达尔文一直都反对着奴隶制度,我们深信人之为人在于每个人生来都是自由平等的。」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就在此时,从霍恩的脸上也读到了一点点异样的神,细微的粉尘自上方渐次落下,他喃喃道:「那是什么声音?地震吗?」 听见这个声音,代表郇和应当已经成功了吧!领着人间动物园的族人们,配戴自己为他们准备的麻醉和武器,来此解救他们的同伴,他们的族人中有不少都是矫健的猎人,有些甚至有着夜行动物般的眼睛,犬科动物般的嗅觉,能够在这样迂曲的地形中找到正确无碍的方向。 随着一阵地震般的波动,不断的摇动,赫胥黎道:「那是无数的人类在生命树的谱系上尽力奔跑,为生命而战。」 「真遗憾,您不是来协助我的吗?我以为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类,一定可以百分之百理解我的理想才是。」霍恩的眼神充着疑惑,像他这样的狂人,似乎很难了解实验者与实验动物的差距吧! 「时间不多了,快将达尔文的笔记给我。」 汤玛斯将手放入怀中,拿出一叠纸张后却猛然往铁架的方向丢过去,霍恩急着向前想要接住,却一个不慎摔倒,拉扯之际,整张桌子烧杯头骨笔记掉了一地,碰撞上了桌面的易燃矿粉,一阵闪光以石斧的姿态撞击眼膜而来,不断错震盪下,艾普希隆用他庞大的身体覆盖在霍恩的身上,以此为盾拼命的保护他。 转头奔跑之际,汤玛斯猛然撞上一个黑影,此刻地道内光线昏暗,每跑一步他分不清楚是往上还是往下,是通往地面的光线还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那是郇和的声音,他道:「族人已经将大部分的人都救出了,负责守卫的人没想到我们会从矿坑的暗道中瞬间出现,因此很快就被制伏了,此刻大部分都疏散到安全的户外了,我们也快走。」 这里曾是旧式煤矿坑道,除了部分还有主要通道上有装有电线和电灯外,一些较狭小的通道都没有连接电力系统,当确认出地点之后,汤玛斯便找出旧地图拟订计画,这是凑巧吗?正巧这作地底实验室正在荒废的菲尔德庄园附近,由海克尔家族买下的矿坑改造成的。 「好暗,该怎么走。」郇和正在烦恼,打算从口袋里掏出蜡烛之际,汤玛斯阻止了他道:「此刻应当是火焰点燃了散发出的煤气,因此產生了爆炸。用这个吧!这是戴维灯,十九世纪末电灯并未普及,因此矿工工作的地下通道里并未有任何电力设备可供光照,他们使用的便是这种戴维灯,透过金属网的迅速散热,使火焰不会因为煤气而爆炸。」汤玛斯道。 接着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像是来自地心的扭搅,汤玛斯一个踉蹌险些跌倒,郇和赶紧扶住他。 「阿道斯,你就是阿道斯吗?」一开始先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服用了麦斯卡林的后遗症,但随着声音的波峰不断迢递而来,眼前的影像以粒子的状态逐渐聚拢,眼前出现了影像。 「祖父,是你吗?你没事吧!你放心我已经阻止x了,这一次我成功了。」 这是汤玛斯第一次近距离地凝视着阿道斯的脸,从五官轮廓到神气度上,这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子代,此刻他内心有一种既骄傲又复杂的觉,彷彿即使当下死去,也可以无憾了。 「阿道斯,我多么羡慕你,可以身处在科技新月异的未来,亲眼验证崭新的文明。」他不由得说道。 「祖父,我更加羡慕您,可以站在歷史的节点,为我们创造未来。」 说的没错,既然如此,觉此刻似乎没有任何遗憾的了,汤玛斯道:「阿道斯,你做的很好,我为你骄傲。」 当两人把掌心放在彼此相对的位置上,掌心相遇的一刻,像是两颗恆星剧烈的碰撞,起的强烈辐、巨大的光以魁霎的姿态,奔向永恆的宇宙。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