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只觉得一阵阵头痛,只有寄希望于儿子闱后能够高中,再给他找些事做,让他慢慢地不再接触梅姑娘,或许他还能逃过这一场情劫。 不多时,伙计把饭菜送进了房间。 一盘已经切成片,配上了荷叶饼和甜面酱的烤鸭,一个还在咕嘟嘟冒着热气的羊砂锅,一盘黑白分明,清脆口的山药木耳。 最为显眼的,就是放在桌子正中间的那盘双椒鱼片。 白生生的鱼,被切成一片片的薄片,又被滚水烫过,呈现一种微微卷曲的姿态,宛如半开未开的花瓣。 其中又夹杂着青椒和红椒,越发衬托的鱼洁白如玉,整盘菜鲜夺目,如同一幅丽的花开图。 李韬父子俩都是无辣不,见了这菜都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伸出了筷子。 至于刚才的小小的不愉快,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什么不开心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一片柔的鱼片入口,父子俩几乎在同一时刻口水横。 被片过的鱼没什么小刺,吃到口中可以尽情享受鱼的滑,那又麻又辣的滋味,令人销魂无比。 哪怕是吃惯了辣菜的李韬父子俩,也能品尝出完全不同的滋味。 青椒的甜脆,红椒的锐辣,竟然能在这道菜中完美地融合,两种辣味在口腔中,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味道,让嗜辣的父子两人吃得痛快极了。 虽然数九寒天,两人却都吃得头是汗。 这么好吃的菜,谁还有空儿想不痛快的事,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吃!多吃!使劲吃! 一盘堆得冒尖的双椒鱼片,被父子两个一顿风卷残云,很快就消灭得干干净净。 虽然还没吃够,可是两人也知道这么辣的菜吃多了不好,还好其他的菜也做得极美味,弥补了他们心中的些许遗憾。 羊汤香暖身,木耳山药清解腻,再吃完烤鸭配卷饼,两人都吃得又又足。 吃完了饭,李韬却还不急着走,在桌上磨磨蹭蹭。 李大人知道他是想等着一会儿客人少了,去寻梅娘说几句话,便也不催他,叫了壶茶喝着慢慢消食。 直到喝完了整整三壶茶,李大人都跑了两趟茅房了,李韬再也没了借口拖延,只得跟着李大人下了楼。 幸好他运气爆棚,下了楼正好看见梅娘在跟四九说着什么。 他顾不上看李大人的脸,立刻跑了过去。 “梅姑娘,你在忙什么呢?” 梅娘见了他先是一笑,接着对四九说道:“那就定在后吧,你记得把请帖都发出去。”然后转向李韬。 “李公子吃得可好?您和李大人还意吗?” 李韬连连点头,说道:“你做的菜哪有不好吃的?梅姑娘,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的。” 梅娘笑道:“好啊,那李公子也不要跟我客气,这顿饭的钱就不要付了,算我请你和李大人的。” 李韬赶紧摆手:“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开着这么大的酒楼多不容易啊,我哪能占你的便宜?”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荷包,把饭钱结了。 结过账,他还有几分不舍,对梅娘说道:“梅姑娘,快到年下了,过几我来给你送节礼……过完正月我就要参加闱了,你……你要等我啊!” 梅娘只当他是说要她等着李府送年货,随口答应道:“李公子客气了,你帮我那么多,回头我也会去府上拜年的。” 李韬顿时喜形于,见梅娘已经跟账房说上话了,便不再多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大人忍了又忍,见儿子还知道出来,在街上顾不得多说,赶紧拉上他回家了。 有这么个儿子,可真是太丢人了。 在无数学子文人的翘首以盼之下,南华楼的诗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天公作美,头一夜下了一场雪,后院的小花园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令人一看便心旷神怡。 虽然外头冰天雪地,回廊处却每隔三尺的距离就摆了一个火炉,人们走在回廊中,既无风雪侵扰,又有热气蒸腾,还不影响欣赏雪景,对这巧的设计都赞不绝口。 花园虽小,景致却多,覆盖着浅浅白雪的假山,前院那披着雪衣的红瓦青墙,不远处那挂着冰柱的树林,更有回廊中每隔几步放着的古玩,盆景,花瓶,还有廊下悬挂的名家字画,人们在短短的回廊中走走停停,时不时赏玩和讨论几句。 等到了回廊尽头,一排排空白的条幅和纸张等已经铺陈好,连墨都磨好了,只等文人雅客们一展风采。 众人少不得谦虚客套几句,待听说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席面,只待众人留下墨宝,便可入席,大家便借口说不好耽误时间,劳他人久等,纷纷挥毫泼墨。 诵诗词的,描绘雪景的,还有人赞扬南华楼致饮食。 毕竟这诗会是南华楼举办的,身为客人,看了人家的景,吃了人家的菜,当然要多说几句好话了,又不费什么钱。 一说到南华楼的菜肴,大家越发文思泉涌,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上百首诗词。 伙计们把诗词字画都收好,恭敬地请众人去前面吃饭。 本以为过了这半天,饭菜早就凉了,没想到南华楼给众人准备的竟然是铜炉火锅。 熬得浓白的羊汤,里面不知放了什么调料,闻着似乎有些许药味,可是喝口汤又觉得清甜甘美,浑身都跟着热起来了。 大冬天的吃这么一顿火锅,简直不要太合适。 更让人惊的是,桌上并没有摆放菜品,所有菜品都摆放在靠墙的条桌上,众人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取用。 切得又薄又的羊片,柔韧的肚片,脆生生的豆芽,水灵灵的蘑菇,甜丝丝的萝卜,白的豆腐,各种琳琅目的菜肴,令人目不暇接。 大家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吃法,一时还有些放不开,但是看到他们取了菜,一旁立刻有伙计把装着菜的方盘装,大家这才放下心,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趁着他们在大快朵颐,梅娘便去看看诗会的成果。 时间有限,风景画多是勾勒几笔,更多的是写意之作,倒显得更有意境。 至于诗词就是花样繁多了,文人们博采众长,倒是创作出不少朗朗上口的诗词。 梅娘看着那些“五花马,黄金裘,呼儿出来换白”,“南华彘更奇绝,肥美不减胡羊酥”,“妙峰山前大雁飞,梅花水鲈鱼肥”之类的诗词,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天下文章一大抄,就连古人也不能幸免啊。 梅娘选了几个还算像样的作品,让人送去装裱铺子里,尽快装裱出来,以后可以挂在店里。 等到前头的人吃完饭,便有伙计们一字排队地走过来,给那几位被选中的文人送上文房四宝,当众狠狠地恭维了他们一番。 至于其他的人,南华楼也没有落他们的面子,宣称今所有的诗作字画都由南华楼出资,刊印成诗册,在坊间广为传。 听了这个消息,众人顾不上矜持,个个儿喜形于。 文人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南华楼此举虽然有炒作之嫌,但他们的名字和作品可是实打实地印出来了,这对他们来说,意义就不同了。 得知南华楼的诗会竟然有这等好事,大家兴高采烈,一边庆幸自己今来了,一边南华楼免费的吃喝招待,还有帮大家扬名,对南华楼和梅姑娘越发和钦佩。 这么一群文人在南华楼吃喝足,又得了实惠,出去以后就把南华楼吹上了天,短短几的功夫,南华楼在京城声名鹊起,更多的文人后悔没有参加南华楼的诗会,错过一次扬名的机会,就越发期待下一次诗会了。 在这样的宣传下,南华楼的生意更加火爆了起来,临近年关,请客应酬、走亲访友的人越来越多,包下南华楼一天的费用被炒到了六千两之高。 即便如此,南华楼的宴席还是被预定到了元宵节之后。 毕竟,谁家没个女眷孩子,都要过年了,男子们只图自己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想要拉拢关系,讨好上峰的,谁不愿意借着这个机会,请对方家眷孩子一起出来玩乐的?到时候枕头风一吹,孩子撒个娇说句好话,不比自己费尽口舌地求人要强得多? 而南华楼的女客专区和室内游乐场,以及好喝的茶及各种小吃,就成了无法取代的优势。 南华楼的生意实在太好,五个女学徒已经忙不过来,梅娘只得把云儿也调过来,又让她带几个手艺最好的学徒过来帮忙。 不出她所料,来南华楼的第二批学徒就有邵兰和穆燕两个人。 梅娘冷眼看着,邵兰是个急子,事事都要争强抢先,不过她确实聪明伶俐,什么菜几乎教一遍就会,再加上她虽然好胜,却放得下身段,对第一批的五个女孩都是虚心请教的模样,连年纪最小的王翠红,她都能张口叫人家小师姐。 穆燕则完全不同,她沉默不多话,做事却极认真,靠着踏实本分和勤快用功,很快就被杜秀和周帽等人接纳进来了。 这她正在教穆燕怎么调制烤鸭的酱料,忽然听伙计叫她,说有贵客来了。 梅娘待了两句,便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贵客不是别人,竟然是数不见的顾南箫。 顾南箫身上裹着一件黑狐披风,上头黑亮的狐上沾着新鲜的雪花,眉上的雪珠在室内的温暖中渐渐融化成小水滴,越发显得他眉黑眼明,周身都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梅娘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行过礼便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是刚回来吗?” 顾南箫望向她,顿了顿才说道:“是。” 他回答得这样简单直接,梅娘反而愣住了。 他不是跟随皇上去城外冬猎了吗?一去数,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一进城先来找她? 梅娘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看了看大堂里人来人往,便上前几步,低声问道:“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要不是有要紧的事,梅娘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让顾南箫一进城就先来找她。 见她白皙娇的小脸是紧张,连语气都透着掩不住的忐忑,顾南箫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还好梅娘微微垂着头,并不曾看到顾南箫角那一抹笑意。 顾南箫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的确有事。” 他这么严肃的语气,让梅娘更加不安了。 她正要追问,却见顾南箫招招手,金戈和铁甲等人就或是拎或是扛地带了许多东西进来。 “在外头猎了些野物,左右吃不完,丢了也是可惜,索送与你吧。” 看着那些充野生气息的动物,梅娘顿时瞠目结舌。 金戈听了顾南箫的话,又见梅娘只顾着发呆,连忙上前几步。 “梅姑娘,如今这个时候的狐皮最是厚实,我们三爷……咳咳,是小人特意选了几张上好的皮,送来给梅姑娘,就当是提前给梅姑娘送年礼了。” 听到年礼,梅娘总算回过神来。 “额……那就多谢顾大人了。” 金戈趁热打铁:“我们三爷这些子风餐宿,可真是不容易啊,梅姑娘您瞧瞧,三爷是不是又瘦了?” 梅娘抬眼望去,正好对上顾南箫幽深的墨眸中。 她不由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注视。 “大概……好像……是吧。” 金戈连忙说道:“正好路过,三爷,咱们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吧?” 顾南箫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人家送了这么多食材过来,梅娘自然不好拒绝,亲自请顾南箫上了楼。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