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看那边那只白的……哎,看不见了,你们看见了吗?” “没看见,你眼花了吧!猫闲着没事儿干追咱们车干嘛?咱车上有母猫啊?” 紧闭双眼的夏熔在听到“有只猫”在追车,而且看起来是白的以后,几乎是立刻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他竭尽全力才抑住变得急促的呼,紧接着,又被绑匪的一句话牢牢摄住了心神—— “要说这纯命格的人也太难找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是个这么火的大明星。咱们在他那别墅外边儿蹲了有三四天了吧,这才看见他回来一宿,啧,娱乐圈的人可真够的……” ——“纯命格”?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一生出来、有这个命格的小孩儿,立刻就被那边的人想法设法地给走了,拿来续命的续命,招魂的招魂,反正有效果的不知道有几个,孩子倒是死了一堆。”有人接口叹息道,“真的,越是成天玩儿这些神神鬼鬼的,越是没人啊。”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干绑匪,不也是损德的事儿吗?”这群人似乎忌讳这个,说了一句就不再提了,“也就这个大明星,听说他家有钱的,应该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好好的,长大以后又有保镖粉丝时时刻刻围着,那帮人要不是不得已,不会想朝他下手。” 绑匪说者无意,夏熔却越听越心惊。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长期坚持科学世界观不动摇的这些年,被他无意中忽略的许多细节—— 他小时候的确会丢三落四,但小孩子忘大很常见,至于要当时忙于生意的妈妈、特意给他亲手制随身布兜吗?而且这布兜因为是女式的,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都没有,他还抗议过好多回,但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摘下来。 还有,从小的体弱多病、异常严苛的家庭教育,进入娱乐圈时,父母虽然没有反对,却依然极其严格地掌握和控制着他的动向…… 以前心大时,他全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当这一切和“纯命格”这个森的词汇联系起来,他开始由衷地觉到一种后怕。 ===== 夏熔正思翻涌,忽然觉到他身处的车辆缓缓停了下来,有绑匪笑嘻嘻地搡了他一把:“别装了,刚才觉到你醒了,快下车。” 可能是刚才听到哪里的时候,太过动,以至于了呼,被他们听出来了。不过,夏熔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明白了,这群人的目的不是谋财害命、也不是绑架威胁,纯粹是冲着他这个人本身来的。 因此,在被所谓“王大师”确认“命格”,派上他真正的用场之前,他的生命安全基本还是不用担心的。 夏熔配合地侧过脸,长长的眼睫来回眨着,将蒙眼的黑布顶得微微颤动:“……可是我看不见。” 他这副柔和乖顺的态度仿佛取悦了绑匪,对方走过来架住他一边胳膊,扶着他下了车:“大明星真娇贵。” 夏熔配合着他的步伐下了车,现在是后半夜了,夜风微凉,能闻到周围一股橡胶的刺鼻味道,应该是在哪个废旧工厂。有人一边把头顶的大灯打开,一边吆喝道:“把他看好咯,王大师已经在路上了!” 工厂的高瓦数白炽灯骤然亮起,饶是隔着一层眼罩,夏熔也觉眼睛被刺得一痛。 他被推搡到墙角,双腿也被用绳子绑在一起,众人几乎是密不透风地围着他。夏熔在心里犹豫,是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猫逃走,还是再等一等,等到“王大师”现身,最好能让他顺藤摸瓜、知道幕后主使的身份…… 不然,就算这一回逃掉了,以后也还是会提心吊胆,而且变猫这方法是个杀手锏,用过一次、下次再用,对方就会有所防备,效果也相应地会大打折扣…… 这样纠结着,那名传说中的“王大师”已经效率很高地到了,绑匪们纷纷让开,夏熔能觉到对方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他的脸上。 夏熔到些微不适地扭过脸,“王大师”却过来钳住他的下颌,一把扯掉了他的眼罩。 铺天盖地的明亮光线刺下来,夏熔眼睛眯起,登时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溢出了生理的泪水。 旁边有绑匪倒一口冷气,嘀咕:“……真好看啊,我还是想让他给我妹妹签个名。” “签名有什么用?”出声的是王大师,他掰着夏熔的下颌左看右看,微微一哂,“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你拿一个死人的签名给你妹妹?” 夏熔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发现这“王大师”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无奇,但穿着一身白唐装,手腕上戴着绕了几大圈的菩提珠,乍一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但他这副打扮让夏熔想起虞承昌来,越看越觉得他在有意模仿对方,不过虞承昌身上那种沉稳笃定的气质是无法复刻的,反倒让这位“王大师”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觉。 “大师,货怎么样?”有绑匪出声问道。 “是个极品。”王大师沉片刻,点了点头,“而且外貌身材都比预想中更好,老板会很意的。把他送到老板那儿吧,你们干得不错,我会和老板说。” “哈哈哈,要加钱啊!”绑匪们发出一阵兴奋的笑声,而夏熔眼睫低垂,只微微颤了颤,仿佛对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任由绑匪再次上来、解开他腿上的绳子,推搡着他回到那辆越野车上去。而“王大师”也回到了自己来时坐的那辆小轿车,急匆匆地走了。 实际上,夏熔此刻正在内心挣扎:到底是要深入虎看一看幕后主使是谁,还是直接现在就变猫逃走?刚才王大师触碰他的时候,他没有觉到每次变猫时,那种悉的灵力波动,是不是说明掌握这种影响手段的,只有“老板”那边的极少数人? 但他不知道拥有这种影响手段的人,到底水平如何,会不会强大到抑住玻璃的灵力,让自己无法变猫逃走?到时候就真的是呼救无门了……可如果这一次没抓住机会一举解决,下次他们就会采用更严密的防备…… 绑匪已经将他推搡到越野车的车门前面,夏熔思绪涌动,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孤身犯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众目睽睽之下变成猫会极大地暴自己,但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喵嗷——!” 就在他作出决定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与其说是猫叫,不如说是猫吼比较贴切,尖锐的嘶鸣撕扯着人的耳膜,唯独夏熔听懂了这只猫的意思:“快跑!” “握草,这踏码什么东西!” “草,这就是我说的追车那只猫!你看它跟车狂奔了一路,爪子上全是血!” “这猫疯了?!!握草,爪子这么尖!!!” 夏熔霍然回头,刚好看到被抓得脸是血的绑匪,重重一脚踹在了银猫咪的身上,那猫顿时滚出去几米远。 好几个绑匪脸上都是血淋淋的,也不知是被猫挠得、还是猫爪子上自带的。这群人本就干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这会儿被这只猫起了凶,趁着猫被踹得浑身发麻、没力气爬起来的时候,上去用鞋尖一脚碾在了猫爪上。 那猫居然一声不吭,闪着寒光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围过来的绑匪。 “这什么猫,太吓人了!” “它身上还背个粉兜,这不是家养猫吗?怎么跟疯了似的?” “不管了,疼死我了,我今天就要死它!” …… 夏熔咬紧牙关,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一层热气,但他没有忘了关注身侧绑匪,趁着他们完全被引了注意力、手下松弛的那一刻,用力撞上去,爆发积蓄的全部力气甩钳制,三步并作两步,绕到越野车的后面—— “他跑不了!” “快追!” “是不是吓懵了,怎么往车后边儿跑?!”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夏熔,靠着爆发力量挣这几名身强力壮的绑匪,再坚持个五六秒钟不被逮到、就已是极限了。但现在的夏熔,早就不是两个月前的夏熔,五秒钟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握草,怎么人没了???” “怎么就剩衣服了?!” “强子,你们踏码的快别管猫了,那明星跑了!!!” …… 绑匪们大声呼喝着,召唤同伴来到越野车车后,四五个人围着那一摊衣物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纯命的人是不是天生会法术?这、这特么怎么没的啊?” “那只猫也不见了,这太恐怖了!” “别管这个了,先把衣服拿上车,快、快给王大师打电话!” “上车沿路找一找,快点!!” …… 绑匪们跳上车,越野车发出急切的轰鸣,几秒钟后便呼哧呼哧地开走了。 伏在附近草丛中的橘小猫,一直到越野车越来越远、消失在大路上之后,才扭过脑袋,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一边舔了起来身边银渐层英短爪上的伤口。 “……夏熔,不用。”英短像是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爪子,“我已经记下了他们的车牌号和路线,给小伍发过去让他报警了,你看看进度怎么样。手机就在兜里。” 粉的布兜已经被踹得脏兮兮的,好在手机本身还算坚固,仍然顽强地工作着。夏熔将手机从布兜里扒拉出来,用垫戳开屏幕:“……他说,警察已经在路上了,让你放心。” “嗯,他们为了找你,会在这条路上耽误一段时间,应该追得上。”苏池松了口气,似乎是想用垫安抚地拍拍夏熔,但因为上面斑驳的血迹而作罢,“……没事了,怎么还哭了?变猫了就可以随便哭了?花脸猫?” “你别故意逗我。”小橘猫破涕为笑,主动捧着英短的垫拍了拍,“干嘛用猫身体追啊?” “应到的时候,觉现去车库提车太慢了。”苏池嘶了一声,“而且他们是往郊外开,荒无人烟的,我开车跟着,目标太大了。” “……其实你不跟上来也可以,我可以自己变猫跑掉啊。”夏熔看好像把苏池疼了,连忙伸出舌头舔了舔。 “谁知道你会不会吓傻了,或者绑架你的人能限制你变身的能力?”苏池笑了一下,“像刚才就傻的。” “刚才、刚才我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捣老巢嘛……”夏熔心虚道,“后来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刚要变猫,你就来了……” “这么说,是我多余了?” “没有没有!要不是你,我哪有时间去记他们的车牌号和路线,还有,要是我会变猫的事情暴了,下次就没杀手锏了……” 小橘猫嘀嘀咕咕到一半,抬起眼睛,看见英短的黑棕大眼睛正柔和地望着他,心里一动,忽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对不起。”苏池忽然开口。 “蛤?”夏熔一脸懵。 苏池认真道:“……我没能做到离你三米远。” “……”夏熔默默回忆了一会儿,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抓出他要求苏池“离我三米远,你再过来我就不考虑了”的气话…… “……你这是在骂我吗?”小橘猫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妄图勾起你的忏悔之心。 苏池咳了一声:“……咱们是不是该去医院了?我爪子好像有点疼……” 第45章 或者你想上来跟我挤一挤? 两只猫怕被附近搜索的绑匪找到, 又蹒跚着向荒野里走了一段路。他们俩在草丛里窝了一段时间, 一直等到小伍开车带着衣物匆匆赶来, 这才找了个隐匿的地方,把衣服换上,准备去医院。 小伍匆忙之间拿的都是苏池的衣物, 比如给夏熔的衬衣,难免要比他常穿的尺码略微大一些,夏熔要将袖口挽上一挽, 宽松的下摆入长内, 才能看起来勉强合身。 以前因为特殊情况,他也不是没有大大咧咧地在苏池面前换过衣服, 只不过这一次,大概是心境不同的关系, 尽管两人背对着、还隔了一段距离,他却格外有一种难言的……羞赧。 不过等他换完衣服、一回头, 看清楚苏池现在的状况之后,那些七八糟的想法都在一瞬间无影无踪了——他急急忙忙地扑过去,扶住摇摇坠的苏池:“你别动了别动了, 我帮你穿!” 原本就在不断血的垫, 在苏池变成人之后,直接成了手脚都是一片血痕的惨状。跟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夏熔比起来,他的动作就要慢得多了。他刚套上内,正艰难地用血的手去拽其他衣物,就被夏熔制止了。 夏熔借着月, 一眼看见干净衣物上沾到的血迹,真觉得心都要揪起来了,连忙让苏池坐下,自己半跪在他身侧,帮他把沾了血迹的长套上。 苏池很听他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眼睫低垂地看着夏熔替他忙前忙后。 夏熔能觉到他的视线,一会儿觉得耳后发热,一会儿又觉得与他皮肤接触的指尖在发烫。但不管怎么不好意思,他还是坚持到帮苏池穿好了所有衣物。 最后给衬衣系扣子的时候,他干脆挨着苏池坐下,自上而下一颗颗替他系好纽扣。 苏池看着他,忽而轻轻笑了一声:“要是受伤就能享受这种福利的话,真想再来几次啊。” “瞎说什么?”夏熔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在接触到他的视线之后,又主动撇开了目光,“……有你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么。” “逗你玩儿的,反正又不会发生。”苏池一脸理所当然,道,“我是安你呢,怕你哭。” “谁哭了……!那是猫的泪腺太发达,我控制不了!”夏熔虚张声势地争辩了两句,见苏池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干脆自己也不说了,垂着脑袋埋头认认真真系扣子。 草木间响起悠长的蝉鸣,初夏的夜风无声地吹过。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