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光般燃烧的夕,并没有为人间带来一丝温暖。 方周长久地跪在那里,随着落西沉,他那投在地上的身影,逐渐被拉伸成孤独的长条。 破裂的蛋壳还在原处,方周没有去动它。未发育完全的死胎,从暴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开始,就逃不过融化的命运,最后只能化作一滩血水。 “……为什么?” 方周有种自己早已死去,只留下一具空壳的错觉。 意识游离在躯壳之外,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后颈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存储信息素的气囊被破坏得很彻底,几乎没有再生的可能。信息素向大脑传达的最后一个指令,是照顾好产后的伴侣……以及新生的幼崽,这将会在他的大脑中滞留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信息素被完全代谢。 可是,他失去了任务对象。 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会按照既定安排去行动;若是程序出错,就只能陷入卡顿的境地,或是重复执行同一个指令。 这样的话,索“关机重启”吧。 这也许就是一场梦,等到梦醒,就能重回往平静的生活。在这房子里,一起谈天说地,渡过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 方周从地板上爬起来,拖着麻木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 太下山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点亮那盏她很喜的兔子灯,从被随意搁置在地板上的大鳄鱼、小松鼠上面跨过去,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凌的被窝中。 单,枕头,和被子,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方周看见她放在枕上的戒指项链,上面还绕着一丝略微卷曲的黑发。他侧身枕上去,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在浅灰的枕套上画出点点痕。 睡吧,等再次睁开眼睛,就能见到她了。 「所以,为什么要抛弃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月亮从这边爬上去,又从那边落了下去。太照常升起,地球依旧旋转。 第二天早上,方周出门的时候,在玄关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存在于幻觉中的她也一如昨,得在叁催四请之后才背着书包走过来,然后磨磨蹭蹭地穿鞋,对着镜子整理着装……方周会在这个时候替她梳一梳翘的短发。 她喜的魔法少女同款梳子,就放在鞋柜顶部的收纳盒里,和钥匙串、草莓发夹、护手霜等等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一起。 收纳盒旁边,是一束干枯的向葵。装花的容器,是一个小小的,有着荷叶边的鱼缸,底部躺着她小学郊游时在河滩上捡回来的鹅卵石。那时她总吵着要养金鱼,可买回来却没能养活,最后鱼缸也变成了花的工具。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痛苦。 从决定倾注全部意来抚养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的不幸。 后悔吗? 如果能够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夏天,他还会选择她吗? ……这本不必去思考。 有时候,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无法战胜执念,有的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尝尽苦楚。 戴上面具,继续生活,除此以外,还能如何? “早上好。”方周扬起笑容,对目诧异的主任打了招呼。 研究所昨发生命案,四人死于“自杀”,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短时间内当然无法正常开工。今天来上班的,只有几个管理者和保安,——停工通知是通过邮件发送给各个工作人员的,除了方周这个昨天“早退”的人,大家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鉴于方周身份的特殊,主任好声好气地告知了他停工的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天没看到几个人。”方周点了点头,把背包甩到后背,“那我也回去等通知吧。” 平静的常也一去不复返了。 “方周!”男人的喊叫从走廊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方周顿步回头,看见杨旭带着人向自己走来。 “四人自杀”案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并无疑点,杨旭等人之所以还在这里,是为了别的事情。 杨旭一脸严肃:“借一步说话。” 因为蓝悦真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危险格,如今官方内部已经达成共识,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跟这对兄妹打道,以免惹恼了她招来横祸。 因此杨旭主动开口叫住方周时,他的队员们都出了不赞同的神。 “有人刻意扩散黑甲——那些黑怪物的卵,你知道这件事吗?” 方周摇了摇头。其实他不太想搭理这些人。 没有从方周这里得到有用的线索,杨旭也并不介意,他正想说些什么,身旁的队员却一脸焦急地递来对讲机,让他接听通讯。 “杨哥,听得到吗?平山路心相印花店这边已经没人了!” “什么?” “喂,杨哥,莲塘养老院这边的也不见了!” 一连接到两个监视目标的失踪通知,杨旭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些年,官方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处理黑怪物引发的相关问题。同时,他们锁定多组活跃在明城各处的捕猎者,安排专门的情报人员监控它们的行踪和捕猎行为,两边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又互不干扰,也算是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然而今天,这些“老朋友”们,却不约而同地消失了踪影! 明明它们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各自划分出明确的活动范围,彼此间鲜有来往,这种集体消失的情况明显是不正常的! 杨旭等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不需要工作的子,除了回家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可做。方周出了研究所的大门,沿着落叶大道一路往前走,远远看见星灯高中随风飘扬的红旗,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公站走去。 没有目标,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思考。 连自己也不需要了。 重新回到家中,方周放下背包,在沙发上躺下了。 昨天,她就是这样的姿势,躺在这里睡觉。 被她留下的气息萦绕着,仅仅是呼,都会带来巨大的痛苦。方周又一次认清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泪一样会,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就在昨天,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光了一辈子的泪水,原来这还不是尽头……痛苦是没有尽头的,只要想起来就会牵动痛处,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一场漫长的睡梦过后,方周发现自己站在了星灯高中的校门前。 天上下着小雨,黄的路灯高悬在树梢之上,——看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周低头,看见脚上的那一截深痕,和赤的双脚上沾染的泥尘。 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有些透风。 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们手举防爆盾牌和长杆钢叉,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这个赤着脚、衣着单薄的男人,以免他突然暴起,对毫无抵抗力的学生们做出危险的举动。 男人穿着白衬衫和黑长,上衣的后背破了一个大,布料空地挂在身上,如果不是容貌出众,身上也不见污迹,他们早就把他当成神失常的浪汉驱赶到别处去了。 他没有打伞,就这样站在雨中,静静地注视着那些从校门走出来的学生。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在最后离校的,不是值生,就是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 方周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每当出现个子矮小、留着短发的女生的身影,他那双失去了所有期待的眼睛都会燃起短暂的希冀。 然而,没有一个是她。 “……我来迟了。”他垂下头,双手捂着被冷风冷雨吹得麻木的面孔,泪水从指间溢出,“我来迟了,你跟谁走了?” 就像路的孩子,他茫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边,等待着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和他手牵手,一起归家。 回到往,昼夜相伴,形影不离。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