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瑜!”连乔倏地在他腿上拍了一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沈瑜:“啊,听了。”他说:“好好学习……什么的。” 连乔歪着头:“你怎么了呀?脸不太好的样子。” 沈瑜掀开身上的毯,下地道:“我坐太久了,活动活动。” 他踱步到台,回想着刚才的问题。 沈志成这个人和郑薇不同,他不是个喜拉拢人的存在,他喜打别人, 沈瑜摸出儿烟来点燃了,了半截儿,冲着明净的天空吐出烟圈儿。 他不怕沈志成的打,相反,他在离开沈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曾经想过或许自己会穷困潦倒到三十岁也不一定,但是等到他三十岁的时候,沈志成必定已经老了,沈志成不可能花开百红的,到那时候,他也会要沈志成好看。 所以与之相比,他遇到了安亦平,现在的状况已经好太多了, 想起安亦平,沈瑜登时又烦了起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联系过安亦平了,而安亦平那个狗东西也不来联系他。 沈瑜打心眼儿里还有些担心安亦平,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去找安亦平。 他完一支烟,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沈瑜。”连乔扒在门边儿,卷着头发丝儿:“我们去看舅舅吧!” 沈瑜:“?” 他有些诧异,觉得连乔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随后扭过头:“不去。” 连乔:“为什么呀?” 沈瑜冷冷道:“好像我在跟某些孙子争宠一样。”顿了顿他轻声道:“我又不图他什么。” 连乔“唔”了一会儿道:“那我想去看舅舅了,你陪不陪我去啊?” 沈瑜:“……” 半晌他板着脸道:“陪你去的?” 连乔憋着笑:“嗯对,陪我去的,我求着你去的。” 沈瑜翻目:“那我去。” - 连乔发现她自己似乎已经逐渐摸清了沈瑜的脾气走向,沈瑜这种大别扭非得给他铺个台阶儿他才肯迈动尊腿。 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安亦平的小四合院儿前头。 沈瑜隔了一段距离已经开始翻白眼儿了,连乔催不动他,只好自己走过去敲门儿。 片刻后门开,安向笛看见了连乔,抬眸又看见了沈瑜,立刻就要关门。 “哎——”连乔大惊,她挤了半个身体进去勉强卡住门,大声道:“你干嘛!” “我小叔说了,不让你们进门。”安向笛说:“赶快走!” 他这话一出,那头沈瑜立刻跟个点着了的爆竹一样炸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 门前,将连乔捋到一旁,一脚将安向笛踹进门里去。 “你跟我在这儿狐假虎威个什么劲儿?”他冷笑起来,指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安向笛:“我他妈在这条街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犹不解气,冲上前揪着安向笛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别他妈一口一个小叔的,你爸没出事之前你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小叔吗?你来这儿照顾过他一天吗?你现在跑来献什么殷勤?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贪他那点儿房产是吧?” 他咄咄人,字字珠玑。 安向笛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面容紫涨,目眦裂道:“你……” 沈瑜正再动手,却听到有人冷冷的笑道:“你说他,你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 连乔怔了怔,循声看过去,便发现安亦平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门边儿,连乔的心里微微一沉,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几天不见,安亦平的面似乎变得灰败了许多。 “你不也是在沈家讨不着饭吃了,才来讨好我的么?”安亦平的语气凉薄:“沈瑜,你就大哥莫说二哥了。” 沈瑜惊怒加:“你说什么?” 他发愣的功夫,安向笛从他手中逃,扑到了安亦平的身边儿,扶着安亦平道:“小叔!他胡说八道的,我来投奔你是因为我现在就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啊!” 沈瑜:“你他妈少来那套父慈子孝的嘴脸!我看着就恶心!” 安亦平突然拔高了音量:“我的财产就算不给安向笛也绝对不会留给你的沈瑜!你给我听好了!” 沈瑜猛的一怔。 “你他妈……你他妈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有些难以置信。 安亦平扭过脸去,似是疲惫,那厢安向笛趾高气昂道:“你听不明白吗?我小叔说让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们安家的东西绝不会腾给外人!” “外人?”沈瑜怒极反笑:“安亦平你说我是外人?” 安向笛道:“你跟安家唯一的联系不就是我姑姑么?我姑姑已经死了,你这个姓沈的自然是沈家人。” “你闭嘴。”安亦平低声说。 安向笛缩了缩脖子,不甘心的噤声。 安亦平了两口气,复又看向沈瑜,此刻的沈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浑身都在发抖。 “你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安亦平说:“是不是觉得三年在我身上的功夫都白费了?你白给我当牛做马这么久,白为了我纡尊降贵的去学那些花里胡哨的戏曲技巧?”他了口气,懒怠道:“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会给沈志成养儿子,我的东西你少打主意,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自讨苦吃、” 安向笛道:“是哦是哦,小叔,他真的气急了气急了耶。”他忍不住煽风点火道:“他越生气就越证明他被戳穿了,恼羞成怒了,小叔真是慧眼识人。” 沈瑜五指握拳,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连乔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沈瑜如此狂怒的一面,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安亦平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些话每一句都确的瞄准了沈瑜的软肋,一刀一刀都捅进去了。 沈瑜是在乎这个舅舅的,她看得出来。 “沈瑜!”她不住扑过去握住沈瑜的手腕:“你冷静啊!你冷静!”她扭头道:“舅舅!阿沈今天是特意来看你的!他是真的担心你关心你的呀——” “才不是!”沈瑜厉声骂道:“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他死了没!” “如果我死了呢?”安亦平淡声道:“你就会把我从这个四合院儿里扔出去,然后抓紧时间把房产证的名字都改成是你的。” “对,对!”沈瑜气的浑身发抖:“就是这样,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真是失望透顶!” “你不愧是姓沈啊。”安亦平慨说。 “你最好给我活的久一点,安亦平。”沈瑜拉住连乔的手,愤然转身:“别他妈让我到时候骂都找不到人骂去。”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跨出了四合院的门。 安亦平冷冷的目送沈瑜离开。 安向笛一直在旁边挽着他的手臂,他轻轻的把手臂出来,安向笛似乎还想再扶过来,安亦平不经意的甩开他的动作。 “去把门关上。”他低声说。 “哦好。”安向笛惟命是从。 安亦平慢慢的转过身去,他一手按着腹部,一边扶着墙往屋里走。 脑海里,一前沈志成拨来的电话让他汗林立。 “亦平,我儿子你使唤的可还顺手啊?大过年的,岁钱总给了吧?” “我知道,这两年你给了他不少帮助,没你他哪儿能有今天。”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儿,我不知道,他也不敢把你当第二个爹孝敬,可不是谁都配得上用我沈志成的儿子的。” “你不要对我这么排外,虽然如素已经走了,可沈瑜还是你的外甥,你给沈瑜的不就等于是给沈家的了吗?换言之这些年你与我之间的因缘际会也不算少了。” 安亦平到口一阵闷堵,如鲠在喉,让他不上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沈瑜是沈志成派来的,所以从一开始就对沈瑜百般挑剔刁难,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几乎已经快要相信了。 他对亲情的渴望,几近已经要在沈瑜身上达成——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他冷不丁的笑起来,跌坐到沙发上,面是一种异样的红:“三千越甲可吴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两声,骤然间俯身剧咳,他扶着茶几咳得撕心裂肺,口的那团闷堵突然上浮,一下子冲到了咽喉处。 - 沈瑜气咻咻的在街上疾行,被连乔猛地拦住。 “沈瑜啊,你先冷静一下!”连乔急声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沈瑜冷笑道:“安亦平他就是个没心肝儿的白眼儿,老子白掏心掏肺对他好了!他居然把我跟他侄子那种人相提并论!他……他活该这么多年就只能一个人!活该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你这些话倒是去他面前说呀!”连乔说:“你告诉他,你只是单纯想对他好,你没有图他财产的意思!” “我凭什么要说!我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他看不出来吗?体会不到吗?就因为我姓沈,就可以把我的一片赤诚当成垃圾一样扔掉!”沈瑜冷笑:“你看那个安向笛的嘴脸,就差把‘要钱’两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安亦平他倒好,视而不见睁眼瞎,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可是,我觉得舅舅的态度转变的太突然了!”连乔说:“明明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这才过了几天?” “上次不是吗?”沈瑜说:“我跟他每次见面都在吵,没有一次是好好散场的。” “不,不一样。”连乔摇头:“真的,我有觉。”她想了想道:“沈瑜,你得相信我,我从小到大都是看着被人的脸活的,我的觉很准。” 沈瑜定了定神,侧目瞧她:“什么意思?” “上一次你舅舅还只是在闹脾气,说气话。”连乔说:“这一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动了真怒。” “能发生什么呢?”沈瑜问。 “我也说不清。”连乔说:“像是某些人挑拨离间之类的。” “是安向笛么?”沈瑜问。 “不太像。”连乔说:“但是显然你舅舅对此深信不疑,安向笛不是才跟你舅舅见面没几天吗?我觉得他还不至于吹几句耳旁风就让你舅舅气成这样,你要不再想想看,还有谁特别希望你跟你舅舅之间的关系破裂,从而从中获得好处?” 沈瑜垂眸,他思绪稍动,口道:“沈志成。” 连乔:“谁?” 沈瑜的脑海中瞬息间飞过许多事,他咬牙喃喃道:“不行,这我一定要去跟安亦平解释清楚。” 他掉头往回跑,连乔也不得不跟着他奔向四合院儿。 两人刚跑到院门前就听到从围墙里传出安向笛破音的惨叫:“小叔!!小叔你怎么了啊小叔!!小叔你不要吓我啊!!” 沈瑜和连乔双双面剧变,沈瑜冲上前去推四合院儿的门,发现门儿从里面反锁了,他当即用肩去撞,他撞得极为用力,那一声声儿的听得连乔都觉得心惊跳,不急声道:“沈瑜,你不是腿脚很好吗!你翻墙呀!” “好!”沈瑜退开两步,猛地一跃挂上了旁边儿的一棵古银杏树,三两下就从高高的围墙上翻了进去。 隔着墙,连乔听到里面沈瑜爆发出一声嘶吼:“舅舅!!” 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