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阙,和薄绛?” 何绵绵眼睛都瞪大,“你不知道?” 梁月当然摇头。 “当年你走之后,蒋泊舟和薄绛也分手了,没两周吧,有人看见薄绛和尹阙在一块儿。蒋泊舟知道了,还去找尹阙,他都认了,说是因为他挖了蒋泊舟的墙角,你早就察觉了知道了,才被伤得分手出国的。不是这样吗?你因为尹阙跟家里都闹翻了,他居然还劈腿,我要是你,我都会疯掉。” 梁月冷哼一声笑出来,“难怪。” “难怪什么?” 梁月用漏勺把锅里剩下的丸子捞了两个上来,装进自己的碗里。话说得平淡,似乎连半分情都不带,说着别人的事情。 “我、薄绛、‘空大’,在尹阙眼中,大概都一样。‘空大’的发布会刚刚开完没多久,尹阙该是注意到了,又眼红罢了。” 尹阙当年是如何对她献殷勤,如何在她跟蒋泊舟之间挑拨离间,催化剂一般,将所有她忍得住忍不住的事实都翻到明面上来。 梁月冷笑,“原来我还觉得,我对他该有些愧疚,现在看来,我的愧疚还大可不必了。” 何绵绵有些听不懂,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也不知该不该细问下去,但听到梁月这么说,还是先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知道尹阙不是什么好狗,这我就放心了。” 梁月并没回应,何绵绵问题又起:“那你走,归结底,还是因为蒋泊舟吗?” 何绵绵问得怯怯,近乎喃喃自语,似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敢开口。 “你当年,那样喜他。” “也不全是。”这一句,梁月没撒谎。梁月垂下眼眸,端起桌上的汤锅,往厨房那边走过去。“更多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我妈都把我扫地出门了,我还能不走吗?” 她当初为什么选择跟父亲去法国,现在再说,似乎她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了,得想许久,才能整理得清楚。 像一个人要自杀一样,家庭、情、事业,随便挑一样都能说,但若是只说一样,未免武断不负责。 何绵绵将碗摞起来,端到厨房,放进洗碗池里头。“那你回来,跟蒋泊舟,打算……” “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何绵绵倚着冰箱,并不喜梁月的回答,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走一步,算一步?’阿月,蒋泊舟他没有变过,你当年那么难过,我不想再看你那样……” 梁月不忍再听下去,换了话题,“你跟陆和渊呢?第一回吵架?” “怎么可能?”何绵绵双手环住,扁扁嘴,神带上不耐烦的郁闷,“可这种问题跟‘今天吃什么’、‘去这家吃还是那家吃’当然都不一样,第一次,碰到底线吧。我没想过,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从来没想过他能说出那么狠的话。” 梁月带上橡胶手套,打开水龙头,将碗筷都冲了一边,一只只码进洗碗机。听着何绵绵发牢,确实忍不住笑。 陆和渊人缘向来不好,是何绵绵看惯了柔软的肚皮,忽视了他对外的尖刺。 “我一直很羡慕你跟陆和渊。我一直以为,陆和渊大学毕业就会娶你过门。” 何绵绵沉默半晌,说了句:“本来我们准备明年开就结婚的,现在看来,可能要缓一缓了。” 十数年情长跑,卡在婚礼前夕,梁月都不能相信,难免抑自责。梁月当何绵绵和陆和渊的观众当了十几年,竟然下意识地也为陆和渊辩驳起来,可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方辩友,我同意你的观点。 这样的话太难出口。为唾骂自己的人辩驳,这事情只有耶稣做得出。梁月只懂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梁月低头舔舔嘴,手扶着洗碗柜的柜门。“他一直以来,也不过只是对你有好脸而已,别说是我,就是蒋泊舟,说不定都没见过他笑过几回。” “可他也不该那么说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他说得有多难听!” 何绵绵语气诚挚,怀愤慨,叫梁月眼睛一瞬红了。 “绵绵啊,你跟我都十年没见了,我在国外,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你都知道吗?你实在没必要这样维护我。” 何绵绵一愣,看着梁月把洗碗机关上,下橡胶手套来晾在一边。 “阿月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那么早就认识了,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 “你认识的我,跟着蒋泊舟去玩的时候,在ktv只吃果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现在我很能喝酒,跟谁都能聊,聊到勾肩搭背都行。你老说蒋泊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几年过得,跟他也没什么区别。我也谈过恋,很多次,男人男朋友一个一个地换,有些还是因为生意,断也不会断得干净。” 梁月将自我剖析,可何绵绵却奋力替她找寻无罪证明。 何绵绵急急说道:“可你现在说的这个你,不是……” “不是十年前的我吗?我说我曾经对尹阙觉得愧疚,是因为十年前我跟尹阙在一起,本就不是什么疼了要找个拥抱,想哭要找个肩膀。是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要蒋泊舟疼,跟我一样疼。是我,要利用尹阙,要把他当刀子使。” 梁月牙都在颤抖,“绵绵,我跟蒋泊舟,跟尹阙,不过一丘之貉。” 这一刻,何绵绵看她梁月,眼睛带着疑问和惊讶,渐渐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梁月受不了那目光,仿佛坐在教堂中央,对着神像忏悔。 习惯了坚硬的躯壳,却得自己把刺给拔下来,疼得叫人不能忍受。 手机忽然响了,梁月抬手,手指尖在眼角轻轻一抹,往客厅走去,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是蒋泊舟。 “东西收拾好了吗?带你去买睡衣,怎么样?” 梁月不假思索,应了一声好,抄起旁边衣架上的大衣,一面打电话一面朝外走,不扭头往后看一眼。 电话那头的蒋泊舟顿了顿,抓住她的声音,“你怎么了?谁惹哭你了?” 梁月走出门,将门关上。 “刚刚吃火锅来着,太辣了,我做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18章 第18朵玫瑰 夜半两点。梁月睁开眼。 眼前还是那盏黑白吊灯,在口一样,叫她不过气来。身边,蒋泊舟正在睡梦之中,侧身面对着她,睫轻轻颤抖。 她没起身,偏头去看蒋泊舟。 蒋泊舟睡着的时候要比他醒着的时候,更叫梁月觉得安心。 他眼眸深邃,总叫她想起深深不可见光的海底,也像那人而危险的沼泽。 他眼里常带笑,戏谑而得意,叫她痴,叫她害怕。 他呼沉稳。她掀被起。 楼梯走廊都是声控灯,梁月踩着拖鞋走过,灯光幽幽,立刻追着过来,从二楼到一楼。梁月去翻衣服,莫说烟,连打火机都不在。她的衣服和包里没有,蒋泊舟的衣服更是。她昨晚分明看见蒋泊舟从那里头掏出一个烟盒来。 烟瘾混着忧愁烦闷涌上来,抓心挠肺,梁月咬着牙,将衣服口袋又翻了一遍。 没有。 她只翻出她的手机来,按亮屏幕,上头十几条消息,短信的是尹阙。她指尖点了几下,把他彻底拉黑。还有微信,是何绵绵。 点开,往上翻,梁月看见“对不起”三个字,便再也不想看,一路拉到最底,最新的一条是一点多,问她在哪儿。梁月将手机屏幕暗灭,却又还是不忍,又点开,回了一句:我在蒋泊舟家,没事,你睡吧。 何绵绵的消息秒回。消息框一弹出来,梁月就把屏幕按灭。像是烫手的山芋,手机被梁月丢到沙发上,陷进衣服里面。绿的呼灯一闪一闪,要比梁月的呼自然得多。 烦躁更甚,只怕除了烟草无法可解。 “怎么醒了?” 梁月猛地转身。 蒋泊舟站在楼梯上头,灯光幽暗,将他眉弓衬托得更高。他身上穿着睡袍,系带松散,倒不如说是挂在上。 被捉住一样,梁月身只剩下尴尬,目光从蒋泊舟身上移开,转身继续在包里翻,将东西都翻出来,带着烦闷,丢到一边。 “找烟?”蒋泊舟问。 梁月手上动作停下。“你把我烟收了?” 梁月回头瞪他,眼写着难以置信。蒋泊舟丝毫不安都没有,走下剩下几层阶梯,趿着拖鞋,踱到玄关处,勾开屉,摸出一个烟盒来,又搭上一只打火机。 梁月伸手去拿,那烟盒却连她的手指尖都没蹭到。蒋泊舟将那烟盒和打火机一收,睡袍口袋深深,将它们齐齐下,屉空空,连合上都不必。 “蒋泊舟,你别太过分。” 蒋泊舟眉眼冷冷,往她走近一步,“饿吗?做点宵夜给你吃?面怎么样?” 梁月眉心皱成川字,看着他揣着她的烟走向厨房。 蒋泊舟抬手打开墙上的吊柜,将挂面取出来放在一边,拎起电磁灶上的锅,接了小半锅冷水,将锅放回电磁灶,按亮开关。 “我不饿。”梁月伸手过来,将刚刚开启的电磁灶按灭。 蒋泊舟跟她对视一眼,眼都是看孩子玩闹,又把电磁灶打开。 “把烟还给我。” 蒋泊舟不给,她伸手便去探进他睡袍口袋去夺。 连烟带打火机,手腕都被蒋泊舟捉住。 “阿月,跟我一块戒烟好不好?” 梁月眉头皱得更厉害,手指收拢,浑身炸一样,只将自己的手握紧拽回来。 “你要戒你自己戒。”梁月掰开烟盒,捏出一支烟来,叼在间,还没点,她斜眼睨了那未开的水,不且轻蔑,“你要煮,你也自己吃。” 梁月转身往台走,打火机啪嗒作响,台门打开,台门关上。蒋泊舟隔着玻璃,看见她指尖烟雾笼起来,将她包裹着噬。 手里飞出去的蝴蝶,哪里会回到原来的手心。秋大梦。蒋泊舟将灶上的水关掉。 冷风如冷水,当头一泼,最是醒人。 梁月合眼,扶着栏杆吐烟雾。 两烟完,终于将中沉沉乌云吐出,浑身都凉透,手脚像冰。 一转身,蒋泊舟站在台门内,隔着一道玻璃,双手抄在睡袍衣兜,看着她。头发仍是起时那样。 梁月捏紧手中烟盒,推开台门,迈进屋内,反手将台门在身后关上。 蒋泊舟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跟前,衣兜里的手出来,握住她的手。温热贴上冰冷,将烟盒跟打火机从她手中开。 她不再挣扎,也不说话,由得他去。 “总是夜里睡不着吗?”蒋泊舟把梁月的烟盒打火机揣进衣兜中,“昨天也这样。” 梁月只觉得自己像个杯子,杯里装着烦躁。刚刚清空,眨眼间又把杯底盖,眼看着就要往上升,向杯沿爬。 “工作上的事情?还是谁?能跟高考一样让你心烦。” 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