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啸。 雨在下。 天地飘摇。 龙锦衣手提不辞剑,面极冷漠的在暴风雨的山谷中,朝上腾空而去,神识向着四面八方,铺洒开去。 …… 他的神,仍旧冷漠,但眼中有着古怪的挣扎之。 在他的心里,仍旧对范兰舟没有什么强烈的情,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就是生出一股撕裂般的痛苦来。 这痛苦,令他发狂,令他身躯颤抖,令他想要把自己的膛撕开来,想要呐喊出来。 但偏偏,他却呐喊不出来,更哭不出来。 仿佛又另外一股情绪,在死死抑着他一般。 龙锦衣的神,前所未有的古怪起来。 “真正的我,到底是哪一片,难道我真的是一个没有情的怪物吗?” 龙锦衣在心中说道。 …… 但很快,他的眼睛里,就有芒猛的一闪,放下此事,一个掉转方向,就朝着北边的方向里,追了出去。 他的神识,已经看到,一个修士,正朝着那个方向里,狂掠而去。 他的身后,有着一双乌黑的怪异翅膀,扇动之间,拍打着虚空,令的此人速度,远远超出了龙锦衣的速度。 而那身影,竟是如此的眼! 龙锦衣瞳孔凝了凝。 再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此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庞,只是神要气的多。 “还不滚回去修炼?” 那前方面逃去的气男子,也察觉到了他追来,趾高气扬的传音给龙锦衣。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龙锦衣大喝。 “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响起在龙锦衣的脑海中。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你不是一次一次,说要杀了他吗?现在,我帮你杀了他了,你可以安心修炼了。” 气男子再次传音。 龙锦衣闻言,也不再多问,只是更加疯狂的追了上来。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只仿佛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追来,催促着他为范兰舟报仇一般。 “别急,你我二人,还没到彻底解决的时候。我还在等着你,等你变的更加强大起来,让我再给你一些指点,经此一事,你该好好的去思索一下,道心第一变的事情了……在有情和无情之间,道心之妙,存乎一念。” 那气男子再道了一声,声音里大有深意。 龙锦衣听的再愕,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那气男子,也不再多说话,朝前飞去。 再小半个时辰后,此人终究是将龙锦衣越拉越远,消失在了他的神识范围里。 …… 龙锦衣停住身影,独自一人,屹立在暴风雨的虚空里,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目光极深邃。 浓重的黑暗,将他包裹。 雕像一般,屹立了片刻之后,终是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踏着虚空,朝回路走来。 他的膛里,那撕裂般的痛苦,还在蔓延着,而且越发的痛了起来,心脏都仿佛要被撕裂开一样。 但偏偏,头脑却清醒无比,冷静无比,甚至是如同之前一般冷漠的,并没有因此生出更多的情来。 那膛处的痛,令他觉到极度的不痛快,那不是现在的他,喜的情绪。 反。 讨厌。 这种种情绪,最后一起转化为了凶暴,狰狞如野兽般的杀意,从他的眼睛里开始浮现蔓延。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龙锦衣紧握着双拳,向天咆哮出声。 声音如野兽的嘶吼,在这雨夜山野中传。 其中蕴藏的,是矛盾,是挣扎,还有深深的惘。 …… 回到之前的窟里,龙锦衣无言独坐。 柔和的白光芒,从壁上镶嵌着的一颗明珠里来,将他漉漉的狈身影,照的分外清晰。 滴答。 滴答。 犹有雨水,从他的下巴处,衣角处,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龙锦衣仿佛未察,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之前那痛苦的挣扎,已经开始息了下去,转为了更深刻的思索和冷静。 前方地上,范兰舟的头颅正放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也在看着龙锦衣一样。 这一幕,是何等的残酷和令人心碎。 但偏偏,龙锦衣的心神意识上,就是生不出什么强烈的心痛觉来,仿佛此人的死,与自己无关一样。 …… 无言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之后,龙锦衣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我的师弟,我是你的大师兄,我教导过你,庇护过你,你也不离不弃的……想要保护我,把我从入魔的路上拉回来,但我——” 声音低沉,语调缓慢。 “就是记不起来了。” 龙锦衣目光,复杂异常。 “如果有一天,我的封印被解开了,那时候,我或许会痛苦到生不如死,但在此之前,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还没有变成你那个至情的师兄,我只是一个没有情的怪物。” 龙锦衣的声音,平静异常。 “但即便如此,我这个没有情的怪物,还是会给你报仇的,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 再道了一句,龙锦衣眼中,泛起冰冷锋利的寒芒,大手一抓,将范兰舟的头颅收起。 …… “你做了这么一场局给我看,似乎是想令我早实现道心第一变,那我就变给你看。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宰了谁!” 收了头颅之后,龙锦衣神森冷异常的,再道了一句。 说完之后,就脊梁振了振,陷入到了更专注的思考当中。 “我之前悟的道心,是至情道心,那个家伙似乎有意刺我的道心发生变化,至情道心,到底要蜕变为什么道心……是无情吗……听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龙锦衣喃喃自语。 ……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锦衣再次出了窟。 外已经是光灿烂,不复之前的狂风暴雨景象,龙锦衣瞥了几眼,就破空而去。 …… 从这一天起,他终于暂时放下了修炼之事,专心寻找起道心第一变的机缘来,而他自己尚未察觉到,他之前茁壮成长起来的凶躁狂暴之意,已经无声无息间,平复了极多下去。 走过山。 走过水。 走过一座座城池,走过一个个村庄。 他高高在上。 他冷眼旁观。 他从不手。 他无情如冰。 龙锦衣收敛了法力,在人间行走,寻找着自己道心蜕变的契机,时间一年年过去。 …… 高山阔阔,泉水清清。 无名的凡人山村边,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户人家。 那主人是个单身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健壮到骇人,令的这淳朴的山中小村的村民,有些害怕,担心是什么贼子强人。 村长有心赶他走,但只来与对视了一眼,就骇的飞逃而去。 而此人来了之后,却是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大部分时间,均是沉默的坐在门外,想着心事一般。 也看不见种田耕地,只隔上数,进山里猎上一只小兽来。 山民们见他没有其他异常之处,渐渐也就随他去了,除了一些好奇的孩子,远远看上几眼,再无人与他多往来。 …… 此人当然是龙锦衣。 世间至情事,多在凡人之中,凡人也是比起修士,更加看重要情的。 如今的龙锦衣,已经没有了情,若想蜕变至情道心,怎么也要看遍至情之事才可。 因此,他踏出那府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进到凡人之中,看尽至情之事。 每天看似庸庸碌碌,无所事事,却把一切人事,看在眼里。 …… 村东的张寡妇,和村长的儿子好上了。 但村长却不同意二人往来,为了彻底断绝二人的关系,村长联合村的一些老人,把张寡妇诬为不祥之人,绑上了竹垡,顺而下。 表面看来,是任其自生自灭。 但实际上,那河十分汹涌,张寡妇肯定是有死无生,事实也的确如此,只顺了数里之后,张寡妇就被大浪噬,尸沉河底。 村长的儿子,倒也重情义,在张寡妇死后,亦悬梁自尽。 一出人间悲剧上演。 而这过程里,龙锦衣始终没有出手,只冷冷看着。 …… 村中最贫穷的,要数李老实一家。 为了能多赚一些钱,让自己的儿子上私塾读书,李老实几乎是天天在山中打猎采药。 但此人虽然身强体壮,但因为曾被野兽伤过的缘故,腿脚却不太灵便,因此随着年纪大,收获越来越少。 一个山雨天里,李老实采药时,一脚踏空,坠落山崖。 龙锦衣依旧没有出手,只冷冷看着。 这一天,李老实一家,哭的撕心裂肺。 …… 穷人有穷人的悲离合,富人亦有富人的喜怒哀乐。 村中的最富裕的,是皮草商人王掌柜,王掌柜脑子活,在村中收购了皮草之后,又拿到山村几十里外的大城中去贩卖,赚了极多钱,家境殷实起来。 虽然赚了很多钱,但此人倒也不忘本,依旧一家子都住在着山村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终要轮到王掌柜的宝贝女儿的出嫁之时,男方是那大城中的一户人家。 这一天早晨,陪嫁队伍,早早就出发了,吹吹打打,向那大城而去。 可惜却在路上,遭遇到了山贼的抢掠,将那新娘子和嫁妆,一起抢了去。 大喜之,转眼成了大悲之时。 龙锦衣依旧是冷冷看着。 …… 他觉不到自己道心的异常,他觉不到自己情的波动,他仍然——像个没有情的怪物一般。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