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远将脚从姚康身上抬起来,转身看向门外。 围堵在京城上空几天的乌云不知何时消散了,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他收回眼神,垂眸理了理衣衫,转身走出了家门,跪在府门口,声音平静地如一潭死水:“韩大人。” 韩光虽是中年,但身姿拔,容貌端正,一身正气。他身着玄官服,手跨在间的宝剑上,声音淡淡道:“姚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姚康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就见父亲被人押着。 他一下跪在地上,崩溃地恸哭起来。 树叶婆娑作响,摇曳生姿。 一道拔修长的身影立于窗前,他微微垂下眸,细密的长睫撒下暗影,俊逸的面庞被窗外透出的光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一道暗影猛然闪入房间,半跪于男子身边,拱手道:“公子,安于江府外的眼线已经被人全部清除。” 男子眉头一皱,声音冰冷:“再安,死多少个派多少个,我需要知道她每天的行踪。” “是,”侍卫低声道,“姚大人派了人来向您求助。” 男子淡淡道:“让他自身自灭吧,弃子而已。” “是。”侍卫说完,便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渐渐暗了,他一把关上了窗,眸中是冷意 ——-- 数后,科举榜便正式公示,排名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 大家小巷,都在谈论今年的状元,还有……落榜之人。 殿试只是排名次的,但宁安国自开国以来便会落榜几人,几代皇帝都是如此,众人也都习惯。 因此,每年殿试之后,除了那状元的名头最大,便是落榜的几人的名字了。 元家齐刚出门,准备给母亲买些中药来,便听到有不少人谈论他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便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殿试,他身体不适,加上过度紧张,礼节上犯了些错。皇上当场冷了脸,沉声问了他的名字,他便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一家喜一家愁,江家高兴得就差放鞭炮了。 江如被赐进士出身,简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高明轩的生母任姨娘消息自是灵通,知道江氏一直拖着不愿意结亲就是因为江家大姑娘有一个喜的男子,正等着他放榜呢。 任姨娘在家里如坐针毡,生怕那人高中了。本来是不报希望,但还是专门派了人去打听着,她在家中等的心急,这奴婢一通传他落榜,任姨娘高兴地立马站起来,招来自己的贴身女婢:“快,准备着,过两我们便去江府提亲。我今晚上就去找老爷。” “是。”女婢屈膝作礼,赶紧转身去了。 这一天,旭悬于上空,灿烂的光破开云层洒向地面,一队红红火火的队列便从高家出发了。 高玄坐在马车中,看向娇媚而曼妙的侍妾,淡淡问道:“这江家姑娘,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任姨娘柔弱无骨地朝高玄身上一倒:“老爷,我的眼光你还能不信吗?那姑娘人长的标致不说,子也温和大方。” 高玄开车帘,看向外面,淡淡道:“是好姑娘的话,成亲之后,让那混小子对人家姑娘好一点。” 任姨娘娇声答应道:“明轩要是欺负她,我都不依。” 高玄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宠溺包庇他,何至于将他养成现在这个模样。” 任姨娘脸一红,有些心虚地搂着高玄撒娇:“老爷,您理万机不过问后院家宅的琐事,妾身我也是第一次为人母,难免会犯错嘛。” 马车很快驶到了江府门口,高玄下了马车,走入江府,就见一个柔美少女,亭亭立于不远处的屋檐下,神凄然,丝毫不见喜意。 江府后院,江元依闭着一只眼睛,右手松开,箭破风而出,在了箭靶中心。 通元将箭捡来,看着江元依,抿了抿。 江元依接过箭,问道:“有事想问?” 通元恭敬地一颔首,道:“姑娘为何突然想学这些?” 箭、骑马、医术、兵法。自小姐从惠亲王府一回来,便整学习着四样,从清晨到深夜,每如此。一有空闲便偷跑出去练习骑马,一练便是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如果是突然有了兴趣,何至于用功至此。还不让自己告诉少爷。 少女箭的姿势十分标准,力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她红轻抿,潋滟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右手指尖松开,箭在风中划出轻微的细响,然后准确地入她方才中的地方,只相差毫厘之间。 通元诧异地看去,不得不叹她天赋异禀。 江元依看着那不断颤抖的箭尾,轻声道:“我想护他。” 通元垂眸看向江元依,见女子眸光凛然,一片诚挚。 通奎从墙头跃下,跑到江元依身边递出一张纸:“小天送来的。” 江元依接过展开,里面的字歪歪扭扭写道 :高明轩后在云盛阁。 她走进房中将纸烧了,问道晓晴:“前厅如何了?” 晓晴道:“高大人今天亲自来了,任姨娘又会说。”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任姨娘送来了礼书,还要去了大小姐的八字……都开始商量结亲的期了。” 哪有人家提亲如此着急的,晓晴皱着眉头道:“他们为何如此着急?生怕大小姐跑了似得。” 当然是怕哪天高明轩的丑事宣扬到父母亲耳朵里,怕姐姐被其他人娶走。而这种着急,却被母亲看做是高家人对姐姐的喜,心里既喜又得意,也想着赶紧嫁个好人家,免得江熙容再对元家齐有念想。 前厅里,两家人谈得正开心。 江南生和江氏开开心心送走了高玄和任姨娘,心里对这门婚事是十分意。 眉开眼笑地转身拉着江熙容道:“你看看这高大人多好说话,那任姨娘也喜你。” 她拉着江熙容往里走,笑道:“上次在惠亲王妃的府上,你不是也见过高公子吗,生得仪表堂堂的。” 江熙容微微挣开母亲的手,微垂着头,声音哽咽:“女儿不想嫁给他……” 江氏方才的好心情霎时就没了,这么好的亲事找上门,许了你正的位置。还整天想着那个科举落榜的穷小子。 江氏怒道:“不想也由不得你!你休要再想元家那个小子了,他科举已经落榜,没什么前途。” 江熙容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哽咽道:“母亲……家齐他明年一定能高中的……” 江氏看她如此伤心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气得慌。唤来几个丫鬟,将她带回房间去了。 江氏自是知晓江熙容的脾,软得很,没什么主见。关她几,自然就乖了。她这几天忙得不可开,既要准备去罗府提亲,又要准备江熙容的嫁妆。 江元依推开房门,走到母亲身边,帮着她清点礼品。然后走到她身后,捏了捏肩膀,柔声哄道:“这事儿下人们自会打理的,你累了这些天,陪女儿出去吃饭吧。” 江氏拍开江元依的手:“这些事可马虎不得,给别人我不放心。” 江元依撒娇:“母亲,你心里就只有哥哥和姐姐了吗?你都好久没陪过依儿了。” 江氏一听这话,手一顿,抬眸看向江元依,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道:“想去哪儿啊?” 江元依笑着挽住江氏的手:“云盛阁新出了好多菜品,还有美酒。” 江氏宠溺地勾了勾她的翘鼻,道:“贪吃鬼。” 江元依又进书房将父亲闹出来,带着他们一起往云盛阁去。 云盛阁三楼是寻常百姓进不去的地方,江元依特意从萧拓那里要来了一块牌子,带着江父江母上了三楼。 三楼的装饰格局与二楼完全不同,单独的雅间要宽敞许多,桌椅也是雕刻美,江氏新奇地坐下,看向江元依:“依儿,这三楼平时不是不让进吗?” 江元依笑道:“哪有那么多规矩,银子给到位了,自然就进了。” 她点了几样父母亲吃的菜,又点了些新菜品。 云盛阁之所以是京城生意最好的酒楼,就在于它酒美菜香,两个配起来,更是一绝。 江元依小酌了几口酒,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群公子从门口走过,笑着谈论些什么。晓晴附到江元依耳边,道:“来了。” 江元依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给母亲夹了一块外表金黄的:“母亲,这是他们新出的菜品,名叫锦绣缕衣。” 江氏一笑:“这名字倒是新奇。” 江元依佯装好奇地轻声问道:“母亲,姐姐的婚事可是定了?” 江氏一皱眉:“还能有假?” 见江氏柳眉竖起,美眸怒瞪的模样,江元依忙软声哄道:“母亲,依儿只是问问。” 见江氏面稍霁,江元依才道:“母亲可当真了解高公子的人品?” 江氏放下筷子,看向江元依:“这话什么意思?我自是出去了解过,都说着高公子人品端正,而且到现在还未纳妾,有何不妥?” 江南生也放下筷子,喝了点酒,皱着眉。 江元依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可江家在京城基浅,母亲就算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真话来吧。” 江家是商业世家,来京城不过几年,这话虽然直白,但确实有几分道理。 江南生看向江元依,沉声问道:“那依儿可打听出什么了?” 晓晴赶紧从一旁的屉中拿出一叠纸,递到江元依手中。 江元依接过,轻声道:“我偶然听闻高公子品行不端,想着姐姐,便去柳街雇了探子去查,”她起身,将那叠纸分成两摞,递到江南生和江氏手中,“还真让我查出了许多。” 江南生和江氏面犹疑地接过,埋头一张一张看去,然后脸越来越差, 江南生一把将纸排在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江元依看着母亲的神,轻声道:“高公子今还成群结伴地在隔壁饮酒作乐。” 江氏一下站起来,将纸排在桌上,眼眸圆睁,脸气的通红:“这烂人也敢娶我女儿?!!” 她本就疼江熙容,再加上她生母的恩情。更是心切地想要为蓉儿找一个好人家。如今这高家,十分殷勤,装得像模像样,竟然没有想到那高公子是个如此表里不一,肮脏龌龊的家伙。 一想到自己高高兴兴地将女儿许给了这户人家,江氏便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高府,将那媒婆和任姨娘好好骂一顿。 她阔步就朝外面走去,行走如风。江南生也不拦着她,转身看向江元依:“你早知高明轩品行,为何不早告诉我和你母亲。” 江元依提裙跪下:“高家提亲太突然,依儿也没想过您和母亲会答应的那么快……” 江南生走过来扶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 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