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是没想着把药下在那碗药里,毕竟戚廉隅昏着,身边又没人,怎么瞧都是个好机会。 但确实太过明显了。 原本关系就僵的两人,一方莫名跑去送温暖,换谁不起疑? 以身试药这法子她是早就想好的。头回误会了她,到第二回随口编个理由,他还好意思再去深究? 原书里,戚廉隅是实打实喝了药中了毒的,到她这里要是因为怀疑她而不肯喝,她任务就完成不了了。 总归男主总是有些金手指的,金身不死,她就算真把毒药喂了应当也是死不了的。但这药没喂下去,那她就可以收拾收拾,躺好准备坦然地赴死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先放弃这个绝佳机会。 偏殿灯火点得不多,除了主卧,仅在门口点了两个,显得夜更漆黑。 越走出房门,抬手招了招廊下守门的小女,开口问道:“今太医可还代了什么?” 越长得俏丽,放开了笑便是可亲的邻家姑娘样,但声音却清冷,有上位者天然的威,女不敢抬头,低声作答:“回娘娘的话,早先太医代要世子保暖,不可贪凉。另近饮食清淡粥羹为主,忌荤油辛辣。” “今晚膳用的什么?” “世子方才不曾醒过,还未用。厨房熬了莲花羹,还温着的。” 还没用晚膳啊,那机会不就来了? “本亦有些饿了,先送来这处罢。本一会再亲自给他送去。”越吩咐完也不走,就在正厅坐下了。 戚廉隅住的这处偏殿,跟越那处比就差多了。 不知是不是夜里灯火暗,瞧着总是不太敞亮。立柱上的漆剥落了几处,墙皮也很是斑驳,腻子没补,透出里面的灰砖底。 但所幸主人还算讲究,整体看着还算整洁,甚至整间殿里还充盈着若有似无的檀香。 看来戚廉隅在陈贵妃手底下确实过得不算滋润。 底下的人手脚快,不敢怠慢。越刚打量了两个来回,莲花羹便用砂煲盛好端了上来,配了两个小菜。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吃饭时不喜有人在身边站着,是以布完了菜后,漱石枕就遣了女们出去,只留了两三个人手站在门口。 小厨房的人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一遭又声势浩大,自然不敢怠慢。面前玲珑的玉碗衬得羹汤更加透亮,她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饥饿。 她也是实打实忙活了大半天,又是宴会又是偏殿,来来回回跑了两趟,到现在也没用晚膳。 越不急不缓拿起调羹,送到嘴边。饿了的时候果然吃什么都香。 玉碗着实小的很,拢共也没吃几口就见了底。越也懒得起身,伸手就去够砂煲里的大勺。 她去宴会上走了个过场便直接来了这边,衣裳都没换。贵妃的华服宽大,很是碍事,她随手将袖子往上捞了捞。 然后就听“啪嗒”一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 嗯?什么动静? 越侧首探出脑袋看向地面,几片小小的碎瓷片,还有浅浅一滩水渍。 越:…… 系统:……? 系统:……! 悉的青花小瓷瓶,可不就是上半天六皇子给她的那个? 这都什么事儿啊! 门口漱石枕二人听到了动静,动了动身子,但又顾忌着她的规矩,也没直接进去,只是头往里偏了偏:“娘娘,可要紧?” “没事,掉了个调羹,不必进来。” 语气淡淡,倒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二人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又站直了身板继续守门。 而里面越正蹲着,缩成小小一团,盯着地下一小片籍,觉很茫。她这该不会穿了不到三就结束了罢? 三更半夜的,现在到哪去找替代品?毒药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人手一罐罢? 越敲了敲系统,悄声询问:“现在怎么办?” 在她打碎瓷瓶那刻就上线然而却无话可说的系统:…… 【你问我???】 虽然听着还是那样没有丝毫平仄的男音,但越还是听出了他的不可置信以及无语。 “那我现在也没办法呀。你不是很能吗?不能凭空变出一瓶吗?” 系统已然懒得搭理她,沉默是今晚的系统。 越沮丧地瞧着地上的碎瓷片。这些还得收起来,免得被男主发现,加速她的死亡。也不知道碰到这些体会不会有事。 越从怀里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包裹着碎瓷。 只是她捡着捡着,突然又兴奋起来,再次敲了敲系统:“这里还有一点,让他吃了也是算的吧?” 拈在她手上的赫然是瓶肚那边的弯弧,现下还蓄着几滴体。 【……姑且算吧。】 得了肯定的回答,越重新振奋起来,也没心情再吃,将那几滴小心倒进另外的小碗里,舀了一碗莲子羹混匀了,这才盖上盖子,放到漆盘里。 临走前她也不忘那包着瓷片的丝帕。碎瓷毕竟危险,毒药又忧心伤身,她便把上挂着的香包拆了,香料倒进花瓶里,再将帕子进去,重新系回间。 合格的反派,都是不能给人留把柄的。 做完这些,越才净了手,端了漆盘往戚廉隅房里走。 推门进去的时候,戚廉隅正站在窗边,盯着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肯定是在忧心事业前途罢?男主就是男主,思想觉悟也是相当高的。 戚廉隅早已听见了动静,只当是哪个伺候的女,也未曾回头。 “听你的侍女说你还未曾用晚膳,本正巧给你端来。” 显然是没料到她还会再来,戚廉隅猛然回头,面上的意外和抗拒很是明显。 到底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掩饰得再好,不经意间还是会出些许端倪。 “不必。”戚廉隅虽是意外她还会来这一遭,但语气还是惯常冷硬。 “今陛下问起你了,好好养好身子,兴许近就会召见。”越状似随口一提,不动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手上也端起玉碗,漫不经心地靠近他。 这样的靠近也是他以往常常盼望的,但却不过是因为她担心皇上的迁怒。 他微嘲,靠在窗边,却站得笔直,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走动间,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戚廉隅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怎么?还要我喂你?” 戚廉隅眼睫狠狠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几乎是从她手里夺过了玉碗,照旧仰头几口用完。 人长得俊俏,就算做起这样的蛮的举动也算是赏心悦目。 玉碗触手生温,像是还残留她手心的温度。 偏殿里从来没有这样贵重的玩意儿,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正殿里送来的。 他指尖忍不住扣在边缘摩挲了几下,一言不发从她身边走过,慢慢将碗放回漆盘上。 【叮—恭喜宿主,首个任务:《贵妃圆月夜下毒杀廉隅》完成!目前主角剧情进度百分之五。再接再厉!】 碗盘这些自有下人来收拾,越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心下大松,也懒得再做戏,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睡。 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提步就走。刚行至门边,脚将将抬起,背后却传来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少年声音。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明明声音那样轻,她却听得分明。 “娘娘因何这般厌恶我?” 越回头,少年着光,脸上的倔强清晰可见,隐隐又有些期盼。像是被她今夜反常的亲昵得忍无可忍,才沉不住气地质问。但这个问题她也答不上来。 难道要说自己暗恋着六皇子,唯恐他挡了心上人的路? 虽说原身与六皇子本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一个是妃子,一个是皇储,那就是世人所不容的违背伦常纲理的情,本不能宣之于口。 陈贵妃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心中本就苦闷,只盼着多做一点,让心上人能多记住她一些。丝毫不会在意一个孩子被她怎样刺伤。 左右她看在眼里的,也只有那一个人罢了。 但从戚廉隅的角度来看,他幼年骤失双亲,正是悲痛之时,又被送到陈贵妃身边教养,二人本就被赋予了一些特殊的亲近关系。陈贵妃原先虽待他算不得用心,但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后头却莫名渐渐疏离。 他只能尽力做到优秀,想让自己视为长辈的贵妃娘娘骄傲,将他看在眼里,却反而巧成拙,愈发看他不顺眼,而他本不清楚自己错在何处。 他茫然不知,只能亲眼见着亲近之人拿着钝刀子一点一点伤害自己。 戚廉隅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人也回过头,背着光一声不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 只是沉默有时候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往那些小孩子争宠的行为过于可笑。 可笑到,他想着想着,真的笑了出来。 只是刚咧开嘴角,他就发觉五脏六腑也被这点细微的动作牵得生痛。 指尖还没离开那玉碗,他视线低垂下去,在那碗上逡巡一圈。 他早该知道的。他从来不是个蠢人。 就算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做个样子,她也没必要亲自来跑这一趟。 只是她的亲近实在是少得可怜,让他就算抗拒着,也心甘情愿地不愿深究,自欺欺人。 越看他嘴角提起,像是在笑,可眼里却是破碎斑驳的光斑,看着十足的悲哀,像是被死的骆驼,将最后近乎于无的信任也碾得七零八落。 她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接着她就看到窗边那人洁白如玉的下巴上蜿蜒下来一道血痕。 !!! 那么一小点的毒药,也发作得这样快?!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