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并没点灯,沈瑜摸黑系好了衣带,又拿了簪子将长发随意绾了起来,鬓角还留了些碎发。 她跟在宋予夺身后出门,下了楼。 沈瑜在夜间不大能看清,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予夺身后,饶是如此,还险些一脚踩空,好在宋予夺反应极快,抬手扶了她。 这一扶,就没再松开,直接牵着她的手腕绕到了客栈的后院。 借着微弱的月光,沈瑜才能勉强看清了些。 这客栈的后院算不上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院角打了个葡萄架,其下有石桌石凳。旁边靠着墙摆了个酒架,其上摆了大坛小坛的酒,还未开封。 “来坐。”宋予夺将她引至石桌前,方才松开了手。 沈瑜并没说话,含糊不清地“嗯”了声,扶着石桌坐了下来。 院中很安静,再没有了先前恼人的声响,可沈瑜的心却没能安定下来。诚然是不用听活了,可她却没想好,这种关头能跟宋予夺说什么话。 沈瑜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却见宋予夺竟起身到了那酒架前,挑挑拣拣的,最后拿了一小坛酒过来。 “你要喝酒?”沈瑜惊讶道。 宋予夺拆了那泥封,一股浅淡的酒气蔓延开来,沈瑜甚至觉着自己嗅着了一股甜意。 “是梅子酒,”宋予夺尝了口,而后问沈瑜,“你要喝吗?” 沈瑜果断地摇了摇头。 她并不常喝酒,酒量也不大好,所以平素里都是能少喝就少喝。 若是换了平时,宋予夺决计不会勉强她,可此番却劝了句:“喝一口,或许能让你舒缓些。” 他这话意有所指,沈瑜紧绷的神一颤,垂着眼,学着他的模样,直接捧着那小坛子喝了口。 甜意在口中蔓延开来,梅子酒酒温和,并不冲,她舔了舔角,又喝了口。 天际悬着下弦月,繁星天。 沈瑜撑着下巴,仰头看着夜幕出神,又像是有些醉了,宋予夺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颜,许久都未曾说话。 “跟在中时见着的仿佛不大一样。”沈瑜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宋予夺愣了愣,方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笑了声:“或许是心境不同。” 沈瑜嘴角微微上扬:“是了。” 她并不大提以往的事情,但宋予夺也能猜到,她在中这些年,只怕过得并不容易。 宋予夺沉默了会儿,开口问道:“你可想听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 沈瑜侧过头,眼神专注地看向他:“想。” 她大半光景都耗在深之中,每里能去的也就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一向喜听宋予夺提那些事情。 西域那边,若论及繁华,自是远不如京城,可那边却也有许多有趣的风俗,和诸多神鬼志怪故事。宋予夺在西域数年,对那边堪称了如指掌,如今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他讲着,沈瑜听得很是专注,偶尔会捧着小坛喝一口酒。 这梅子酒对宋予夺来说甚至算不得酒,所以并没当回事,可对沈瑜而言,喝了多了却仍旧是会醉的。 宋予夺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沈瑜分明是已经醉了,可那双眼却还是很亮,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她的肌肤在月光之下显得愈发地白,嘴上好似染了胭脂一样,嫣红得几乎灼目。 “你醉了,”宋予夺喉结轻动,站起身来要扶她,“我扶你回去歇息。” 沈瑜起身时一个不妨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扑在了宋予夺怀中,宋予夺一僵,她的思绪仿佛都被酒给浸得迟缓了,并没立即推开,而是仰头看向他。 这么近的距离,宋予夺能将她眼中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嫣红的,纤长的脖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人。 方才在房中之时听着那活,宋予夺也没多大的反应,可如今只这么抱着她,便觉着血脉中仿佛有一团动的火,让他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沈瑜毫无所觉,只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阿瑜,”宋予夺的声音有些喑哑,“你……” 他这话并没说完,沈瑜等了会儿,有些疑惑地“嗯”了声,尾音上挑,似是在催他继续说下去。 可宋予夺并没什么想说的,他只想做些什么。 沈瑜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发慌,下意识地舔了舔角,舌尖又品到了甘甜的酒味。 宋予夺觉着,那团火仿佛在他脑中炸开一样,驱使着他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齿相依。 沈瑜直接愣住了。 宋予夺生疏地含着她的,尝到了梅子酒的味道,可又好像是比他先前喝的要更甜些。他通身的血气下涌,也顾不得细想什么,半引似的分开了她的,攻城掠地。 从生疏到稔,他仿佛是有无师自通的本事一样,便显得格外绵悱恻。 甘甜的酒气萦绕着,沈瑜像是被走了通身的力气,身子发软,向后退了半步,靠在了石桌旁。 宋予夺一手揽着她的,右手则向上,掉了她那摇摇坠的簪子,长发倾泻而下,手指进其中,绕了缕长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分开。 沈瑜醉眼朦胧,浓密的眼睫垂下,耳垂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宋予夺克制着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他承认与否,身体的反应总是直观的,可眼下还不行,他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第87章 这事实在是意料之外,沈瑜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整个人仿佛是被梅子酒给浸得失了神智,从头到尾,都是任由宋予夺引导着。从天繁星下的齿相依,到后来被宋予夺抱回房中安置妥当,都是任由摆布,并没什么抵抗。 回到房中后,沈瑜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悠悠转醒时,一旁的被子已经空了。 沈瑜撑着坐起身,掀开了帐,随即被光刺得眯起了眼。 房中空的,宋予夺并不在。 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沈瑜倚在那里愣了会儿,方才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点点想起来,素来苍白的脸又爬上了红霞。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瑜甚至觉着自己的角有些疼。虽说具体的事情她记不大清,可却也隐约记得,宋予夺的动作到后来的确算不上温柔…… 沈瑜又躺了回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羞恼,毕竟昨夜之事也是她心甘情愿,若非她的默许,宋予夺一早就会打住了,只是这事实在是猝不及防,她的确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 消磨了会儿时间后,沈瑜起身梳洗,心中却还难免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昨夜的事。 梳妆的时候,她瞟了眼铜镜中的自己。 角的确是破了,虽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但说话时牵动到伤口,却还是隐隐有些疼。 她正发愣的时候,宋予夺推门而入,目光随即落在了她身上,含笑问候了句:“醒了?” 宋予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用回头去看,沈瑜就能受到。 “怎么一早就出去了,”沈瑜扶了扶发上的珠花,抿问了句,“可是有什么事?” 宋予夺行至她身后,笑道:“我得去告诉店家,后院的那坛梅子酒记在我们账上。” 明明他也没多说什么旁的,可沈瑜却难免想多了,脸颊发热,垂下眼低低地应了声,没再追问下去。 早饭是下楼到客栈厅中去吃的,沈瑜挑了个靠墙的桌子,专心致志地低头喝着粥。若非宋予夺主动开口问,她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的。 宋予夺初时还有些担心,怕沈瑜是因着昨夜之事心生芥蒂。想了想,夹了一筷菜放到了她碗中,见她神如常地吃了,神情之中并没什么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沈瑜喝完了粥,放下了筷子,正准备说些什么,一抬眼,刚巧看见下楼来的顾诀,生生地止住了。 虽说昨夜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到后院去的。 以至于她现在看着顾诀,就不大自在。 可顾诀却浑然不觉,向小厮要了饭菜后,竟直接过来了宋予夺这边,一副要拼桌的架势。 沈瑜随即站起身,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意,问候了声,便又上楼去了。更巧的是,她上楼时竟恰好遇上了昨跟在顾诀身旁的那女子,四目相对后,立即侧身避让开来。 那姑娘见了沈瑜这模样,极轻地笑了声,抬手拢了拢衣襟,兀自下楼去了。 头高悬,按着原定的计划,这时候应当已经出发赶路去,可却因着种种缘由给耽搁下来。 沈瑜叹了口气,怀疑今大抵是到不了津山的。 她在房中也没什么旁的事情,索就将随身的包袱给收拾了,随时准备离开这客栈。 不多时,宋予夺上楼来,同时又带来了个令沈瑜震惊不已的消息。 “顾将军要同我们一道去津山?”沈瑜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又迟疑道,“怎么会……” 对于这件事,宋予夺比沈瑜还不乐意。 但顾诀这两年也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没脸没皮”的情,就算能看出他不乐意,却还是能若无其事地同他讲这件事情。说是自己闲得没去处,听闻小雁风景绝佳,又恰巧遇上他,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同行前往。 这种情况下,通常就是比谁更能豁出去了,很显然宋予夺在这方面远不如顾诀,所以最后只能磨着牙应了下来。因着昨夜之事对顾诀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微妙的霎时烟消云散。 虽说两人都不乐意顾诀同行,但缘由却是不大一样的,宋予夺是嫌多一人碍事,可沈瑜想得就更多些了——她怕昨夜之事重演。 就因着昨夜听了墙角,沈瑜觉着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不想再见到顾诀了。 及至出了门,见顾诀孤身一人牵着马等在那里,沈瑜方才不动声地松了口气。 宋予夺原本是与沈瑜一道乘车的,可这么一来,也只能让小厮去驿站要了马,陪着顾诀一起骑马,留着沈瑜独自乘坐马车。 “我原以为你腿脚不便,怕是不能骑马,”顾诀意味深长地盯着宋予夺那条伤腿看着,“如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宋予夺回头看了眼马车,恰对上挑开车帘向外看的沈瑜,相视一笑。可等到回过头来时,就霎时变了个模样,漫不经心地说:“这伤也没重到那般地步。” 顾诀将此看在眼里,摇头笑道:“既是不碍什么事,你这两年又为何赋闲在家?” 这话问得已经有些过了,就算宋予夺与他早有情,但贸然去问这种事情也不大妥当。可偏偏顾诀却理直气壮得很,态度又格外坦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宋予夺一哂,并没答言。 “我先前也听人私下议论过,还当你是要步上我的后尘了。”顾诀话中有话,还带上了些讽刺的意味。 宋予夺会在私下中同沈瑜嘲讽皇上多疑,帮顾诀辩解一二,可却并不意味他会在旁人面前表出来。就算是顾诀,那也不行。 他这个人素来谨慎,虽看起来很好说话,可真让他毫无芥蒂去信任的人寥寥无几。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