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您父亲六十大寿,季小少爷打电话来贺寿,但贺寿的方式不怎么礼貌,气得老爷子大发雷霆。” “是吗,他电话里说什么了?” “电话里倒没说什么,因为打来时老爷子没接到,但季小少爷用了滴声后请留言,祝老爷子生快乐,早登极乐,还说活到六十不容易,千万小心别死了……” 助理说完赶紧低下头,生怕老板生气了迁怒自己。 却没想到贺灼竟然笑了一声:“原来他以前也会凶人的……怎么没把贺世锋直接气死。” “啊?”助理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贺灼却已经侧过脸,目光恢复冷淡:“帮我联系下老爷子的秘书。” “好的。今天上午董夫人要召开的记者发布会不知道您还要不要去?” 董夫人名叫董琳,是贺灼的后妈。 “她又要干什么?” “夫人联合大半股东,对您提出的修建电子度假村计划投了否决,除非您在发布会上承认您刚推出的3ce搜索引擎是由她儿子设计开发的,而您剽窃了她儿子的成果,她才会让那半数股东改投同意票。” 贺灼想起前世确实有这么一出,而他迫于度假村计划答应了,毕竟一个引擎设计在他的履历上算不上了不起的荣誉,而董琳的废物儿子却需要得很。 但就是这一念之差却在之后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发布会什么时候开始?” “一小时后。” “开始前十分钟来叫我,另外再给我买一张最快的去尼威尔的机票。” 按照前世的时间算,季庭屿现在就在尼威尔战区,贺灼的目光早已飘远。 “我会在国外待一段时间,我回来之前你不用工作了,薪水照发,无限期休假,我刚问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助理一声“卧槽”好险没忍住喊出口,那一瞬间他希望自己老板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 贺灼在助理走后回想了下,前世这个时候他还没和季庭屿相遇,不知道他曾祝老爷子“早登极乐”。 但贺灼可以肯定,这件事完全是贺世锋罪有应得。 贺世锋年轻时追求过季庭屿的母亲,被拒绝后死烂打用了颇多登不上台面的手段,导致季母名誉受损,一度不能留在国内。 这次祝寿估计就是季庭屿气不过,在为母亲报仇。 “小崽子。”贺灼摩挲着掌心里的石头,试着想象季庭屿骂人时会是什么样的。 脸上是什么表情?开口是什么语气?眼睛是眯起来的还是凶巴巴地瞪着?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因为前世他们结婚前季庭屿就已经出事了,浑身伤病,情大变,就像被待过的小猫似的怯懦呆板,而贺灼至今都没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算来,从喜上他,到彻底失去他,贺灼只见过他最好的样子一面,那就是雪山上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骑在马背上问他是哪家的少爷。 好在,他现在不用只靠想象了。 助理走后不久,老爷子的秘书就联系了贺灼,他用了点手段拿到了季庭屿为贺世锋祝寿时的语音信箱录音。 现在录音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机里,贺灼却迟迟不敢点开。 他已经有一整年没听到过季庭屿的声音了…… 就像要故意惩罚他一般,结婚三年,季庭屿没在家里留下过哪怕一条声音一段影像。 贺灼想他想到发疯时什么念想都没有,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脸,就只有那团枯黄的和被烧黑的小石头。 他曾试着疯狂喝酒把自己灌醉,以为醉了就能梦到对方。可季庭屿却从不肯到他的梦里来。 就算来了也是噩梦,贺灼曾反反复复地梦到他的死状。 梦到他拖着两条断腿在血泊里爬,梦到他变成小猫被大火烧焦。 有时小猫也会“大发慈悲”地和他说几句话,在他崩溃到恨不得杀了自己时问他:“灼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你不是喜我吗……” “我被烧得好疼好疼,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吧……” 无数个不敢睡去的夜里,这些噩梦一直折磨贺灼到死,可死亡并不是解,不论过去多久,只要一想到这些梦他就疼得撕心裂肺。 他靠坐在头,手指紧紧扣着手机,指骨因为用力而轻颤。 当他把属于季庭屿的那条短短的录音点开,拿起手机对准耳朵时,几乎紧张到停止了呼。 然后,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慢悠悠传出:“喂,你好啊,我是季庭屿。” 贺灼蓦地闭上眼,一滴水珠从他冰蓝的眸子里滑了出来,仿佛大海在泪。 小屿……我好想你…… - 发布会开始前十分钟,助理依照吩咐来叫人,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他走到浴室前轻轻敲门:“贺总,您在里面吗?” 没人应。 又敲了下:“贺总?” 还是没声音,助理奇怪地走了出去。 而此时一门之隔的浴室内,贺灼正背靠着墙壁,仰起头,双眼紧闭,急速滚动的喉结仿佛在强行抑着什么。 季庭屿的录音通过蓝牙耳机不断传进他的耳朵,刮搔他的耳膜。贺灼咬紧牙关,漂亮的方形肌紧绷起来延展到修长的手臂,有汗珠从他额角的青筋上舔了过去。 二十五岁的季庭屿并不擅长骂人,来回来去都是那几句。 可他张扬愠怒的语气,在贺灼听来却宛如撒娇,甚至每次小omega自以为凶狠的嗔骂响起时,贺灼额角的青筋就会绷得更加厉害。 越高等级的alpha越是重,更不要说他已经忍了两辈子十几年,真到了解除锢或者……彻底失控的那一天,会像火山爆发一样不可收拾。 手机“嗡嗡”声催命般响起,助理不厌其烦地打来。 直到最后一刻,贺灼猛地扯下耳机攥在手里,抑四年的渴望和永失所的痛苦一朝爆发,他喉间溢出一声沙哑至极的闷哼,紧促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仰头靠在门板上,抬手接通电话。 “知道了。”声音漠然而冰凉。 眼睛里装着的却不是餍足,而是经历了数年求而不得后一定要得到的决绝与笃定。 这是他拿命换来的机会,不惜一切都要抓住。 这一次他要给季庭屿最灿烂美的一生,还要他从身到心、从里到外、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都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 - 助理玩完三局连连看,贺灼才推门出来。 黑条纹西装搭配他身上的冷,仿佛最优雅的绅士,抬手整理领带时腕骨的起伏让人想握住它抚摸。 即便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他刚刚在浴室做过什么,只有那丝麝香味让助理挑了挑眉。 发布会已经开始,贺世锋和董琳以及一干集团股东正坐在桌前讲话。 贺灼一踏进去所有记者就如水一般迅速围拢过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他是天生的焦点,这毋庸置疑。 他身上的贵族气质来自混血的母亲,那一双冰蓝的眼睛就像造物者不小心留在人间的遗迹,曾有人戏称贺灼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小的汪洋,却足以溺毙每一个和他对视的beta和omega。 至于alpha,则早已被他强悍的灰本体所吓退。 “抱歉。”贺灼带着迫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时间紧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长话短说。从即起我将卸任贺氏集团总经理一职并退出贺氏,自此以后贺氏的兴衰荣辱都与我无关。”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记者们的眼睛瞪得比镜头还圆。 而身处焦点中心的贺灼却面不改地放下话筒,俯身看向董琳:“我不和你争了,现在你的竞争对手是贺世锋,把他死你就能独揽大权了。” 他把餐刀叉进贺世锋面前的果盘里,“希望等我回来,还能看到您健在。” - 从宜城到尼威尔的路程要三天三夜。 先搭飞机,再依次转坐高铁和绿皮火车,再坐半天大巴车,才能看到被风雪呑蚀得斑驳的尼威尔界碑。 这是一座战火连绵终年积雪的小城,四面八方都被雪山包围,路很不好走,稍有不慎就会失在山里。 贺灼找了两名向导三名保镖,还是没能避免背包在中途被偷。头快落了他们还没赶到服务区,向导说晚上可能会下雨夹雪,这样的天气宿在雪山简直就是找死。 “老板,真的不能再走了!上帝来敲门了!”向导夸张地比划。 贺灼看了眼山,把瓶里最后一点水喝干。 “天黑之前把我送到,价格翻十倍。不想去的,现在就下车,我原价给你们结款。” 几人犹豫一阵还是继续赶路,终于在太彻底落山前到了服务区,下车时几人累得只剩半口气了,连滚带爬扑向商店。 贺灼也进去买了缩饼干,半蹲在店主人架的篝火堆前快速进食,心里计算着还要几天才能赶到记者部基地。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季主任!“ 贺灼一怔,短暂的耳鸣后周身鲜血全部沸腾起来,心脏被一股大力攥住。 这是前世季庭屿的队员对他的称呼! 他噌地站起身,随着那人的视线蓦然回首,一瞬间,思夜想的人就像离膛的子弹,猛然撞入他眼前。 夕如同橙黄的酒从天边泼下,穿着卡其冲锋衣的季庭屿跨坐在体型庞大的摩托车上,半边脸陷进昏暗,半边脸被霞光铺。 他歪着头烟,脸上的皮肤透白如雪,过肩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揪儿——人形的发和动物体的相近,这是一只暖橘的猫咪。 猫咪在落后开始疲懒,他连眼皮都不愿意抬,反手夹着烟送到嘴边,就像要接吻似的把烟蒂含了进去,轻轻了一口。 白雾从他间溢出时,他才好似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字:“嗯?” 贺灼的心脏被这个单字当场击中。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甚至就此停止,每一次心跳都如冰川之上爆发的火山,从爆沸的最高温度开始燃烧,然后骤然降至冰点。 叫他的人喊:“咱们预算够吗!店里居然有三文鱼,整一块吃?”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