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盯着对方手里的碗抿了抿,鬼使神差坐下喝粥,但他坐到木椅上股碰着疼。 贺山亭转身从沙发上拿了个软垫,宋醉在尊严和舒适之间挣扎,最终飞快接过了垫子。 他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喝着粥,因为太好喝没忍住全喝完了,喝完他紧接着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还不走? 宋醉丝毫没觉察自己的别扭,在他看来能容忍对方过夜已经是极限了,天亮应该自觉离开。 谁知男人坐在椅子上不动如钟,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说。 累着了。 宋醉听到话磨了磨牙,昨天怎么没说累非着他,今天倒娇里娇气不肯走了。 他走到客厅拎起专心干饭的胖猫,装作凶巴巴的语气:宋天天,你再给他开门就出去当野猫。 听得似懂非懂的猫咪讨好舔了舔他的手,教育完叛徒宋醉转头望向贺山亭: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了,下午之前必须走。 贺山亭看着发脾气的少年轻轻嗯了声,怕把狐狸崽子气得翻肚皮,他抿了抿手里的拿铁。 还是得慢慢哄。 * 酒吧里许宁叫了狐朋狗友在包厢喝酒,试图用酒麻痹自己,没有比喜的人会成为自己未来婶婶更难过的事了。 事实上完全没有用。 脑子里全是那天他小叔抱住宋醉的画面,他知道宋醉有男朋友,可为什么那个人会是他小叔呢? 如果换个人他都能自信把宋醉追回来,毕竟少年是他带到沪市来的,总有青期的雏鸟情节。 然而那个人是他小叔的话,他不敢生出觊觎之心,他觉自己够惨的了,哪知方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贺先生帮你报了二十天优才训练营。 许宁哪有心思想什么训练营,估计是培训课敷衍着答应了,挂了电话才问身边的狐朋狗友们。 优才训练营是个什么地方? 听到优才训练营的名字,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就差没说是人间地狱了。 我听到优才两个字身体都直哆嗦,哪是培养优秀人才不如说是培养特种兵,每天跑二十公里科学吗? 二十公里是前年的标准了,今年多了暴晒两小时军姿训练还有负重三十斤越野跑,我妈总琢磨送我去胎换骨。 你们记得李辉吗?多壮实一人,去了没两天哭天抢地要回来,说没空调没风扇,晚上蚊子一咬一个血窟窿,听说用勺子挖了地道可惜没出来。 本来伤悲秋的许宁忽然醒悟了,失恋的痛苦比起这个优才训练营都不算什么,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他这么惨的人。 他爸妈着他去他还能瘫着不去,但给他贴心报名的是他小叔,他没有抵抗的余地,大概是不想他沉湎在失恋中鼓励他走出来吧。 然而代价却太沉重,他一想到要在那种荒山僻野练二十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助理贴心发短信提醒明天报到,许宁脚步虚浮走出酒吧,想打电话给他小叔又不敢,至于他爸妈更不敢了,知道他小叔给他报了名肯定会拎起他头皮去。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沪大,他在门边等到宋醉下课,强忍思念对少年说:我明天要去训练营了。 宋醉无动于衷走开。 许宁忍不住诉苦:那个训练营每天要跑二十公里,暴晒两小时军姿还有三十斤负重跑。 这很难? 宋醉完全不理解许宁在叫苦什么,这点运动量只能算热身而已,语气听着像要慷慨赴死。 许宁被宋醉的话噎住了,他以为少年会温柔为他加油,没想到听见的是嘲讽,他下的委屈全浮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醉不想理会许宁,普通人哭得梨花带雨还好,许宁哭出鼻涕泡实在有碍市容,他看着哭哭啼啼的许宁了眼,无比嫌弃地递过去两张纸巾。 而对面的林肯上方助理恰好望见这一幕,在心里为许宁叹了口气,这人怎么想不开来找宋醉,他老板被赶出来还天天送少年上下学呢。 许宁坏是真的坏,过去从不考虑宋醉的受,傻也是真的傻,上赶着当眼中钉。 贺山亭望向攀谈的两人眯了眯眼:给我侄子加到四十天。 方助理同情看向一无所知的许宁,二十天的训练营已经要丢半条命了,四十天怕是只能爬着回沪市,他需要向许宁建议自备担架。 而宋醉浑然不觉车里的谈话,他不再理会许宁朝家里走去,一辆林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没在意继续走着,走到院外望见容貌出众的男人倚在院门,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眼皮跳了跳镇定问:不是说了别出现在我面前? 想了想改变主意了。贺山亭挑了挑眉,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被你玷污了,你要对我负责。 宋醉: 第一百零四章 尽管有所准备但宋醉听到控诉无语凝噎,哪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会把东西留在他身体里,被沾污的到底是谁? 死算了。 他意识到和这人讲道理没用,一气呵成完成开门关门的动作,无论对方怎么颠倒黑白。他也不会让污糟不堪的老男人进门。 * 翌为了防止大猫堵门,宋醉特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吃披星戴月出门。 此时天蒙蒙亮格外安静,他意地松了一口气,刚打开院门便碰上拎着早饭的大猫。 白起了。 少年有些颓然抓了把自己上翘的卷发,不想接过早饭出言讽刺了句:你今天这么闲的吗? 贺山亭嗓音慵懒。 不止今天。 宋醉原本纳闷什么意思,偏头望见路面上那辆林肯明白了,敢情那辆每晚出现的车是贺山亭的车。 前几天还掩掩藏藏怎么今天就正大光明登门了,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贺山亭平静开口。 你不对我负责只能自己上门了。 如果说昨天宋醉的心情是后悔,那么他现在就想掐死昨天那个没管住下半身的自己,上个就自己负责,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对方大有他不收就不让路的架势,没办法他只能从贺山亭手里接过装在木盒里的早饭。 打开木盒是他习惯吃的蓝莓酱吐司、芝士培卷还有杯热牛。 宋醉的肚子不争气饿了,边吃东西边朝学校走去,本以为对方跟自己到学校就算了,谁知迈入大门听到一句:晚上我来接你。 宋醉突然觉自己被千年老狐狸上了,思考着今天要不要去宿舍住,大不了在木板上凑合。 他吃完香的培卷走进教室,有一说一尽管贺山亭这人讨厌,但送的东西还是很好吃,大概就是资本家的罪恶生活吧。 宋醉坐到靠窗的座位拿出书,下了早自习殷子涵走上台:这学期班费还有结余,征求完大家的意见决定组织今晚去游乐园。 什么时候征求的意见? 宋醉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 昨天开的班会你忘了? 坐前排的侯泉转头问。 宋醉认真回忆了下,昨天开班会的时候他在写论文,完全不记得有投票表决这件事。 这家游乐园是上个月新开的。吴缜的语气动介绍,听说有本市最刺的过山车,跳楼机还有全息火龙投影。 学委明显对高空项目不兴趣:晚上的烟花表演才好看,昨天上过微博热搜的,宋醉你要去吧?我准备好相机拍照了。 宋醉不太想去游乐园,小时候是没钱去,只能趴在游乐园外看,长大了是嫌幼稚不愿去。 但他抵不住吴缜他们的热情安利点头,反正玩半小时就回去,还有理由避开接他回家的贺山亭。 下了晚自习他们走出教室,宋醉一眼就看到门外的贺山亭,正当他准备走上去拒绝,体委热情打招呼:你是宋醉的男朋友吧。 我们班今天要去海平路上的游乐园玩,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到游乐园买票就行了,怕排队也可以在软件上订票。 集体活动不太好吧。 宋醉打断了体委的话,体委显然没领悟到他的婉拒:这有什么不好的?班上有对象的都带了。 吴缜推了推眼镜低声劝:殷子涵把他女朋友的门票都报销进班费了,到地方不都各玩各的,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当电灯泡。 不是当不当电灯泡的问题。 宋醉想着怎么不痕迹拒绝,贺山亭走到他身边懒洋洋问: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蹂 宋醉咬牙同意:去去去。 他对贺山亭的不要脸程度有了新认识,毫不怀疑自己不点头的话对方会语气无辜说出蹂躏他三个字。 * 他们坐车抵达游乐园,因为是主打夜场的游乐园夜里络绎不绝,到处是拿着荧光的男男女女。 有个三岁的小女孩戴着发光的麋鹿帽,看起来像有对透明的鹿角,坐在爸爸肩膀上萌坏了。 检票口处学委不由得眼羡慕:我也好想戴。 侯泉毫不留情打破学委的幻想:你也不看看你多少岁了,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想买。 你们不是一个人。 排后面的吴缜没忍住承认,检票入园后他自觉拉上侯泉他们,一是给宋醉两人创造单独的空间,二是在那个混血男模身边总觉得提心吊胆。 当众人离开宋醉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问着身边目不转睛看热闹的贺山亭:你想玩什么? 贺山亭戴上一边的耳。 我还没来过游乐园。 宋醉不信这句话,许宁的相册里放了去世界各地游乐园的照片,贺山亭不可能没去过游乐园。 他习惯对方口不着调也没在意,拿了份入口处的传单看:这个区有赛车、过山车还有密室惊魂。 说到最后时他抬头瞥见贺山亭英的眉蹙了蹙,对方居然怕鬼,他飞快合上传单。 去密室惊魂吧。 贺山亭望着他问。 一定要去吗? 你不去就回去吧。 宋醉自觉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可过了会儿男人轻轻颔首,他们走向密室建筑。 密室惊魂作为游乐园的热门项目,偏偏每次只接待八个人,入口处七拐八拐了众多人,两人排了半小时才排到。 穿红衣服的工作人员带他们走进入口,宋醉不忘恐吓贺山亭:介绍说会有真人扮演鬼,曾有人吓出心脏病,你怕的话还来得及。 贺山亭无所谓开口。 怕就抱着你。 闻言宋醉拉开和贺山亭的距离。 工作人员带他们走入建筑便离开了,暗红铁门缓缓关闭,最后伴着沉闷的声音彻底合上。 宋醉走在贺山亭后面,建筑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地面上点着幽绿的灯,看起来就像是墓地上纷飞的萤火。 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人的神经会变得相当,经过一排白木乃伊时宋醉停下了脚步。 因为其中一具木乃伊动了动手,发出咯吱咯吱的绷带声,再加上天花板上落下个血淋淋的人头,身后的人被吓得惊叫。 宋醉倒不是很怕,反正都是工作人员扮演的,比起真的道具他更怕身后人穿透耳膜的尖叫。 遗憾的是他没有听见贺山亭的尖叫声,比他还快走在前面,丝毫看不出怕鬼的样子。 只是越走越深灯光愈发暗淡,黑暗下宋醉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了,他回过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浓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在原地停了会儿。 你在吗? 放心走。 听到贺山亭的声音他胆子大了些,但还是控制不住无法视物的不安,很慢地一步步往前走,像只慢的蜗牛。 时间过得尤为缓慢,他觉自己走了许久却走不到尽头,黑暗深处依然是无穷的黑暗。 直到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悉,不是对方怀里的温度太悉,而像很久之前他也曾在黑暗里被抱住。 宋醉还没来得及细想,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需要躺进棺材运出去。 他躺进了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材,除了安静以外没什么觉,耳旁能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 运的过程十分平稳以至于他小憩了下,当他出来后心率没有任何改变,倒是全程冷静的贺山亭面苍白。 贺山亭的肤向来苍白,宋醉归结于人种的差异,他打开地图准备去下个项目,正在这时对方从身后抱住他:和好吧。 宋醉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题,怎么看都不是个好时机,他按了按自己的太:我们不合适。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一时兴起,属于贺山亭的东西很多,所以行事作风无所顾忌,属于他的东西很少,他必须小心翼翼。 不相处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我在你身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喜别人我会主动离开,我也不会干涉别人喜你。 对方的姿态放得格外低,完全不像记忆里的贺山亭,宋醉告诉自己都是甜言语,但他的耳朵尖依然动了动。 正在这时方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老板我已经把您侄子送上了飞机,保证他不会再打扰宋醉。 宋醉脑子里浮现出昨天许宁告别的画面,他就说娇生惯养的许宁怎么会去训练营吃苦,原来是贺山亭的主意,这可能就是不干涉别人喜他吧。 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挣对方转身就走,转身时听到身后低低的一句。 我生病了。 宋醉不信对方的话,有次吃瑞士糖都骗自己在吃药,是想骗他回头吧,他肯定不会纵容对方这个病。 游乐园的烟火表演马上开始了,少年走向喧闹的人群,没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地倒回去,下一秒望见向来恣意的人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盛大的烟火里。 第一百零五章 绚烂无比的烟花肆意燃放,天空辉煌得如同白昼,到处是热闹的声笑语,只有宋醉浑身冰凉。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