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江悬还记不记得这条抹额…… 谢烬走到桌前坐下,将铜镜拿到面前。镜中人眉眼英气、相貌俊朗,与小时候相比,五官几乎毫无变化,只是褪去稚气,多了几分成。难怪江悬见他第一眼,就说他像“阿烬”。 谢烬对着镜子戴上抹额,将红绳上那些绿松石和小铜钱一个一个整理好。江悬说自己手笨,其实一点也不,这条抹额做得巧漂亮,是外面何处都买不到的。 谢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微微抬起下巴,左看右看,出一个意的微笑。——不怪江悬喜他,他生得仪表堂堂、英姿飒,与阿雪天生一对。 正欣赏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刚睡醒慵懒的声音:“岐川哥哥。” 谢烬惊了一跳,转过身,江悬着眼睛站在屏风旁边,懒懒打了个哈欠,问:“你在做什么?” “我……” 谢烬正要回答,江悬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条抹额上,蓦地一怔:“你,这个是……”他的神情出现些许茫然和呆滞,仿佛眼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谢烬见他这样,默默把话咽回去,安静等待着他的反应。 然而等了很久,都不见江悬说话或动作。 他好像失了神一样,望着那条抹额发呆,过了一会儿,目光缓缓下移到谢烬的脸,蹙起眉头:“你,岐川……” 谢烬屏住呼,只见江悬脸上出某种难过和痛苦的神情,混合着茫然无措,张了张口,忽然身形一踉跄,抬手捂住自己的前关。 谢烬急忙站起身:“阿雪!你怎么了?” “我的头,我头好痛……岐川哥哥……” “岐川,阿烬……” “你是谁,你是阿烬,不,你不是……” 江悬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一会儿叫谢烬“岐川哥哥”,一会儿叫“岐川”。两个全然不同的意识在他身体里你争我抢,仿佛要将他撕裂成两半,他的头越来越痛、意识越来越混,看着谢烬,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来得及回身扶住屏风,忽然两眼一黑,直栽了下去。 谢烬一个箭步上前,接住江悬:“阿雪!” 晕倒的江悬双眼紧闭,脸上仍有痛苦神,他倒在谢烬怀里,像睡着一样,闭眼之前,最后的口型仍在呢喃谢烬的名字。 “岐川……” 这一次江悬整整躺了七天。 大巫和张临渊都来看过,都无法说出原因,只有谢烬自己知道,江悬是受了刺才会突然晕倒。 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变成水淹没谢烬,他夜不休守在江悬边,换衣擦身、喂药喂水、万事亲力亲为,夜不成寐时,他拉着江悬的手,一遍遍对江悬说抱歉,恳求江悬原谅自己。 张临渊叫谢烬不必太过忧心,从脉象看,江悬并不像上次晕厥那样惊险,说不定过几就会醒来。 “过几”是几,张临渊没有说,一晃七天,谢烬从担心忧虑变作焦躁不安,上一次江悬在上躺了整整两个月,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醒来,这次若是因为他再度陷入危险,他不知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 “将军也要保重身体啊。”今张临渊过来,见谢烬形容憔悴,叹气道,“公子还没有醒来,您千万不能有事。” 谢烬心不在焉地应了,待张临渊离开,他起身去小厨房端药,甫一出门,遇到刚从军营回来的裴一鸣。 裴一鸣吓了一跳,大惊失道:“将军?!你……你怎么这般落拓憔悴!?” 谢烬每光顾着给江悬更衣洗漱,自己不眠不休,连衣裳都没心思换,看起来就像在外面行军多一样。裴一鸣拉住他手臂,问:“你病了么?脸这么难看。” 谢烬摇摇头,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裴一鸣想起正事,面一凛:“关外急报,北燕大汗死了。” “大汗?”谢烬皱了下眉,终于提起些神,“即位的是哪个王子?” 裴一鸣答:“乌恩其。” 乌恩其……那位老对手。谢烬轻笑:“上次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一定怀恨在心。以后有的忙了。” “是,他对中原一直虎视眈眈,想必等到北燕内部稳定下来,他就要筹划南下了。”裴一鸣说完,话锋一转,犹豫道:“将军,你打算何时回来主持大局,眼下虽然暂时太平,可我们也得未雨绸缪啊。” 谢烬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裴一鸣看了眼谢烬身后安安静静的房间,明白了什么。“将军……”他言又止,终是没能说出责怪谢烬的话,叹了口气道:“少帅若是醒着,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谢烬低声道:“抱歉。” 裴一鸣又叹了声气,没再说什么,对谢烬行礼告退。 裴一鸣离开后,谢烬一个人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他不只是江悬的“岐川”,还是大梁的“谢将军”,就算裴一鸣不说,他也早晚要回到玄羽军中去,不管那时江悬有没有醒来。 江悬会责怪他么? …… 罢了,罢了……想再多也没有用,眼下给江悬端药是要紧。 谢烬抬头望天,长出一口气,朝后院厨房走去。 今天的药煮的时间有点久,看起来又苦又稠,很难下咽。还好江悬昏睡着,不会像醒时那样吵着闹着不喝药。谢烬一边自我安,一边捧着药碗进门,像平那样径直走到边。cIJuMI.cOm |